密室之内,时光仿佛凝滞。
林琰盘坐于虚空,身下是由最精纯的仙晶与道纹自然凝聚而成的莲台。冰魄神珠悬浮于他头顶三尺之处,垂落下亿万缕冰魄仙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如同一尊冰雕的神只,宝相庄严,气息与整个仙宫,乃至更遥远的天地法则隐隐共鸣。
神珠补全,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恢复,更是一种本质的跃迁。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神器,更像是林琰延伸出去的另一具道身,一个专属于他的、蕴含冰魄本源大道的小世界。
他的神魂,此刻已完全沉浸在那浩瀚无边的推演之中。
至尊丹帝的记忆,如同星海般璀璨的丹方、功法、阵法、符箓知识,是基石。
冰魄神珠补全后解封的《九转冰魄神诀》后续篇章以及种种神通秘术,是框架。
而他对当前玄黄大陆界壁松动、多位巅峰仙帝气机交感可能导致神劫异变的判断,则是需要解析的变量。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林琰心念如电,无数符文在他心间生灭组合,模拟着各种可能的神劫形态。
寻常仙帝飞升,引动的多是“九霄雷劫”、“五行天罚”、“心魔劫”等较为固定的劫数。但以他林琰的根基,前世因果,加上冰魄神珠这等逆天神物,引动的神劫必然远超常人。如今再加上界壁松动这一外部因素……
“雷劫为基础,但属性可能混杂,甚至引动罕见的‘混沌神雷’、‘寂灭黑雷’……”
“五行天罚或演化为‘阴阳逆乱劫’、‘时空碎片绞杀’……”
“心魔劫……哼,萧绝那逆徒的面孔,怕是会再次出现,乱我道心。不过,万载沉浮,我心如冰,岂是区区幻象可动?”
“界壁松动,最大的变数在于可能引来‘域外天魔’的干扰,或是神劫本身被虚空裂缝扭曲,化为‘虚空湮灭劫’……”
推演中,一幕幕恐怖的景象浮现:苍穹撕裂,并非降下雷霆,而是倾泻下腐蚀万物的混沌气流;虚空塌陷,形成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更有狰狞扭曲、不似此界生物的魔影,循着神劫的气息跨界而来,疯狂扑杀渡劫者……
每一种可能性,都足以让任何仙帝巅峰的强者头皮发麻,心生绝望。
但林琰的眼神始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探究与冷冽。
“万变不离其宗。神劫本质,是考验,是洗礼,亦是此界法则对超越者的最后束缚与馈赠。只要力量足够,认知足够,便可一力破万法,亦可巧劲渡厄难。”
他心分多用,一边推演劫数,一边开始在心中“炼制”丹药。
并非实际动手,而是以神魂为鼎,以大道感悟为火,模拟炼制那几种早已构思好的特殊神丹。
“《九转避劫丹》,需融入空间法则碎片,令其能在劫雷中短暂开辟‘无劫领域’,但消耗巨大,且对混沌气流效果减弱……”
“《万法融道丹》,服之可短时间内令自身仙力与神劫之力同频,化劫力为助力,加速铸就神基,但对神魂负荷极大,且有被劫力同化、道消身陨的风险……”
一种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丹方被他反复改良、优化,结合自身冰魄神珠的特性,推演出最适合自己的版本。
时间就在这深度的推演中悄然流逝。
密室外,苏月亦未曾闲着。她盘坐在林琰闭关的密室门外,周身月华如水,生命气息蓬勃。她并未尝试去推演那等浩瀚的劫数,而是将自身修炼的《太阴真经》与生命法则催动到极致,以其独特的月华清辉与生命道韵,缓缓渗透密室禁制,萦绕在林琰周围。
她的力量,如同炎夏的清泉,寒冬的暖阳,无声地滋养着林琰因高强度推演而可能产生的神魂疲惫,调和着冰魄神珠那过于极致的寒意与推演中涉及的狂暴劫力可能带来的阴阳失衡。
她是他最稳固的后盾,以最温柔的方式,参与着这场至关重要的准备。
偶尔,林琰会传出一道神念,与她交流几句,或是询问她对某种能量变化的感知,或是简单告知进展。两人虽未见面,神魂却通过这种方式紧密相连,默契无比。
这一日,林琰的推演到了关键时刻。
在他的心神模拟中,无数种劫难的可能性开始收缩、汇聚,最终指向几种概率最大的异变神劫模型。其中一种,格外引起他的警惕。
那并非单纯的雷霆或天罚,而是一种如同“活物”般的劫难——【万法凋零劫】!
推演中,天地失色,万物失声,一切法则、灵气、乃至光线声音都开始“死亡”、凋零。渡劫者所在的区域,会形成一片绝对的“道寂”领域。在这领域内,任何神通、术法、乃至自身仙力的运转都会变得极其晦涩,直至彻底沉寂。渡劫者将如同被剥夺了所有力量的凡人,直面最本质的消亡。
更可怕的是,这种“凋零”之力,会侵蚀神魂,磨灭意志,让人在无尽的沉寂与绝望中自行瓦解。
“万法凋零……触及到了法则本源寂灭的层次……看来,此界天道,或者说那松动界壁背后渗透过来的某种意志,对我的‘存在’颇为忌惮啊。”林琰心中明悟。
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推演,而是来自现实!
“嗡——”
他头顶的冰魄神珠,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原本柔和而磅礴的冰魄仙辉骤然变得刺目而急促!珠体内部,那演化冰魄宇宙的景象中,突然浮现出丝丝缕缕诡异的、如同灰色雾气般的能量,这些雾气所过之处,连幻境中的星辰冰晶都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仿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与此同时,林琰自身那已达仙帝巅峰,引而不发的气机,似乎也被某种冥冥中的存在捕捉到,周身虚空开始微微扭曲,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疏离”感凭空产生,仿佛他正在被这片天地缓缓地“排斥”出去。
密室外的苏月瞬间惊醒,美眸中闪过一丝骇然。她清晰地感受到,林琰闭关处传来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更有一股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充满死寂与终结意味的波动弥漫开来。
“林琰!”她忍不住传音呼唤,带着担忧。
“无妨!”林琰沉稳的声音立刻在她心间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却并无慌乱,“非是神劫真正降临,而是我推演‘万法凋零’之道,引动了冥冥中的法则共鸣,加之我气息已满,提前引发了一丝‘劫意’显化。正好,借此机会,管中窥豹!”
他心念急转,全力催动冰魄神珠。
“净化!”
神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极致的冰寒之中,蕴含着净化万物的本源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些诡异的灰色雾气。冰魄仙辉与凋零雾气激烈碰撞、消融,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在互相泯灭。
林琰屏息凝神,仔细感悟着那“凋零”力量的特性、强度、以及其中蕴含的法则碎片。
“果然霸道……若非神珠已补全,仅凭仙帝修为与残破神珠,恐怕刚才那一下,就要吃个大亏。”他心中凛然。
这还仅仅是一丝因推演而引动的“劫意”显化,并非真正的神劫。可以想象,当真正的【万法凋零劫】降临,会是何等的恐怖。
但危机之中,亦蕴藏着机遇。
通过对这丝“劫意”的亲身感受与净化,林琰对【万法凋零劫】的理解陡然加深了许多,之前推演中的许多模糊之处变得清晰。更重要的是,冰魄神珠在净化这丝劫意的过程中,似乎也汲取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属于“凋零”本源的反向滋养,珠体内的冰魄宇宙幻影,在破碎与重生间,竟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与“不朽”意蕴。
“毁灭之中,孕育新生……寂灭之后,方见永恒……”林琰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那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终于被冰魄神珠彻底净化、吞噬。神珠的光芒渐渐恢复平稳,但细看之下,那光华深处,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
周身的空间异状也缓缓平复。
“刚才那是……”苏月的声音带着后怕。
“一丝‘凋零劫意’。”林琰解释道,将推演到的【万法凋零劫】以及刚才的凶险与收获告知于她,“看来,我等面临的神劫,比预想中还要棘手。不过,福祸相依,经此一遭,我对渡过此劫,把握又多了两分。”
他话语中带着强大的自信。
就在这时,秦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密室外,这次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帝君!紧急情报!”
“讲。”
“天机阁动用了一件传承自上古的禁忌罗盘,付出了三位长老寿元折损的代价,强行推演界壁松动之秘,得出一个骇人结论!”秦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此次界壁异常,并非单纯因多位巅峰气机引动!其根源,疑似与神界某处名为‘堕神墟’的禁地发生未知剧变有关!那‘堕神墟’中溢散出的诡异能量,正在侵蚀连接下界的空间节点!”
“堕神墟?”林琰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他前世听说过!那是神界一处连神王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传闻是上古神魔战场的核心碎片所化,充斥着各种混乱、腐朽、堕落的法则,甚至有传言说,那里沉睡着远古陨落的邪神!
若界壁松动与此有关,那引动的异变,就绝非寻常域外天魔干扰那么简单了!很可能,神劫之中会掺杂来自“堕神墟”的诡异力量!
秦老继续道:“此外,根据安插在‘虚空古路’遗迹附近的探子以生命传回的最后一缕讯息,他们看到了……看到了原本应该稳定无比的‘接引神光’通道虚影,变得扭曲而黯淡,其内似乎有……有类似刚才帝君您气息异动时出现的那种灰色雾气缭绕!”
接引神光,是成功渡过神劫后,飞升神界的唯一通道!
连接引神光都可能被污染了?
林琰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局势,似乎正在朝着一个远超预计的、更加凶险的方向发展。
他的重返神界之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黑暗。
但下一刻,他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火焰,那是属于至尊丹帝的傲骨与不屈。
“堕神墟?污染接引神光?有意思!”他长身而起,周身气息鼓荡,冰魄神珠发出清越的嗡鸣,战意冲霄。
“任它万般劫难,千种诡异,我自一丹破之,一珠镇之!”
“这神界,我林琰,归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