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悬在中天,清辉漫过寒潭,碎成粼粼银箔洒在冰面。
魏无羡正用陈情笛尖勾着蓝忘机的抹额尾端。
寒潭洞的雾气在他们衣袂间流转,将蓝忘机耳尖那抹薄红晕染得愈发鲜艳。
\"含光君这《洗华》奏得心不在焉,\"魏无羡故意将气息喷在他后颈,\"莫不是嫌我昨夜画符时扯坏了床幔?\"
蓝忘机按弦的手腕一滞,琴音却更沉几分:\"你伤未愈。\"
\"伤在这儿呢。\"魏无羡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淡金色的乾坤印。
蓝忘机倏然转身,却见那人指尖点着唇瓣:\"二哥哥亲亲才能好。\"
洞外突然传来金凌的惊呼,岁华剑的寒光劈开夜色。
魏无羡旋身甩出符咒,玄色衣摆擦过蓝忘机膝头的忘机琴:\"小鬼头,偷听长辈叙话要挨紫电抽的!\"
\"谁要听你们......\"金凌涨红着脸后退,岁华剑发出铮然长鸣,剑身竟不受控地朝着陈情歪斜。
少年急得跺脚,玉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魏无羡!你的陈情在吸我的剑!再这样,我…我可要动真格了!”
魏无羡倚着石柱笑得前俯后仰,陈情在指尖灵巧翻转,发出的光芒如游龙缠绕岁华:“小宗主莫慌,这是法器间的投缘。”
他眨眼凑近,折扇轻点金凌泛红的耳尖,“你且当是我家陈情瞧上你家岁华,要结门‘灵器亲’呢!”
金凌耳尖烧得通红,剑尖几乎要戳到魏无羡鼻尖:“魏无羡!你…你竟…竟拿我岁华和你陈情编排!”
他喉间发紧,连带着剑柄上的金铃都跟着乱晃,“说什么灵器结亲,还、还编排我要当你......当你......”
“好啦好啦!”魏无羡笑得直拍大腿,陈情斜斜支在肩头,“不过开个玩笑,谁让你家岁华见了陈情就挪不开眼?小宗主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你!”金凌气得佩剑哐当入鞘,转身便要走,“我这就去找舅舅评理!”
“啧啧!”魏无羡摇着折扇追上去,故意拖长语调:“堂堂兰陵金氏少主,遇事就往舅舅身后躲,说出去,还以为江晚吟养了个长不大的娃娃!”
“魏婴。”蓝忘机突然出声,素白指尖抚过案上泛黄古卷,霜色眼眸掠过金凌涨红的脸,“此物关乎阴虎符残片,不可耽搁。”
他将卷轴往前推了半寸,墨色咒文在烛光下泛着幽光,“你来看看。”
魏无羡瞥见蓝忘机微蹙的眉峰,终于收了笑,几步跨到案前:“含光君开口,哪有不遵命的道理?”
他转头冲金凌挤挤眼,“小宗主且消消气,等我忙完,再给你家岁华备份大礼赔罪?”
蓝忘机指尖抚过古鼎锈迹斑斑的纹路,喉结艰难滚动。
霜色眼眸倒映着鼎中幽光,声音低沉得近乎呢喃:“鼎内......有父亲的气息。”
话音未落,掌心已泛起微光,似在试图触碰跨越时空的温度。
魏无羡骤然敛去笑意,周身戾气翻涌如浪。
他掐出剑诀,陈情顿时爆发出震天锐响,紫电般的光芒劈向古鼎:“管他是何人留下的痕迹!但凡沾了邪祟,烧作飞灰才最干净!”
蓝忘机并指抚过鼎身饕餮纹,霜色灵力撞出金石之音:\"是蓝氏禁物。\"
忽闻洞外冰棱轻响,似有履雪之声渐近。
蓝曦臣广袖拂过洞壁符文,月白长衫映着幽蓝水光,缓步而入。
行至寒潭中央,目光陡然凝在那尊锈迹斑斑的古鼎上——鼎身暗纹流转,竟与古籍中记载的阴铁封印图隐隐相合
\"三百年前用来封印走尸王的炼妖鼎。\"蓝曦臣的玉箫点在鼎足缺口,\"怎会在此?\"
魏无羡突然将陈情插入鼎耳裂隙,笛孔喷出的赤焰中浮现幻象——蓝启仁年轻时跪在鼎前,将染血的卷云纹袍投入烈火。
鼎内传出熟悉的嘶吼,竟与阴虎符共鸣。
寒潭洞底幽光浮动,蓝忘机凝视着古鼎上斑驳的纹路,霜色眼眸微沉。
他转身看向魏无羡与蓝曦臣,素白的衣袂扫过冰面:“鼎中气息诡谲,与《云深禁术录》记载的阴铁封印之法大相径庭。”
修长指尖轻叩鼎身,激起细微震颤,“此事牵扯父亲当年秘辛,唯有叔父知晓前因后果,我们且去寻他问个明白。”
霜色月光铺满青石阶,三人踏过垂花门时惊起檐下铜铃轻响。
蓝启仁书房的窗棂漏出暖黄烛火,将他伏案的身影投在素纸屏风上,手中古籍翻页的窸窣声混着墨香,随着檐角落花簌簌落下。
直到木门轻响,他才抬眼望向被推开的半扇门,眉峰微蹙间,目光如霜扫过蓝忘机腰间微颤的避尘剑,又落在魏无羡手中明灭的陈情上。
\"叔父......\"蓝忘机指尖嵌入鼎纹,\"这是?\"
檀香在案头袅袅飘散,蓝启仁望着蓝忘机腰间避尘,声音发颤:“当年你父亲自愿将魂魄封入阴铁,原是怕那凶煞之气反噬你……”
蓝忘机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泛白,霜色眼眸映着博古架上残缺的剑穗——那是父亲生前所佩。
他喉结滚动:“所以您当年亲手烧了他的佩剑与琴谱,竟是想连这点血脉羁绊都斩尽?”
\"我烧了你父亲的遗物。\"蓝启仁的檀木杖重重顿地,\"他临终前嘱咐,若阴铁再现......\"
魏无羡斜倚在雕花窗棂旁,指尖摩挲着陈情穗子,一声嗤笑惊落檐角落花:“蓝老先生这般糊涂!执念如烛火,越想扑灭,倒越烧得旺了。”
他抬眼时桃花眸里尽是冷意,“当年在乱葬岗,我见过无数怨灵因遗物被焚而化作厉鬼,您身为姑苏蓝氏掌罚,竟不懂‘念’字如何写?”
鼎盖轰然炸开,黑雾凝成与蓝忘机眉眼相似的鬼影。
魏无羡徒手抓住袭向蓝忘机的骨爪,鲜血滴入鼎中竟燃起金焰:\"老古板烧错东西了,该烧的是这鼎底的阴铁渣!\"
江澄的紫电劈在鼎身时,金凌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
魏无羡踏着蓝忘机的琴声跃至半空,陈情碎片化作赤金锁链缠住鬼影四肢。
蓝忘机割破掌心将血抹在琴弦,七根冰弦霎时染作灼目的红。
\"坎位缺三寸!\"魏无羡在飓风中嘶吼。
蓝忘机揽住他后腰凌空画符,两人的血在虚空交融成太极阵。
鬼影发出不甘的咆哮,竟唤出蓝忘机幼时诵读《雅正集》的童音。
\"父亲......\"蓝忘机瞳孔震颤,琴音却愈发凌厉。
魏无羡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在陈情上:\"装神弄鬼!\"
金焰腾起的刹那,江澄的紫电贯穿阵眼。
蓝启仁望着消散在火光中的虚影,手中龟甲裂成两半:\"竟是忘机生父的执念......\"
烛影在蓝启仁衣摆上晃出细碎光斑。
他抬手虚按,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凝干:“都退下吧。”
“叔父!”蓝曦臣与蓝忘机同时拱手,两人手中的朔月剑穗与避尘剑柄微转,皆是欲言又止。
魏无羡斜倚门框,指尖在腰间陈情上敲出半段调子,忽然直起身子颔首:“蓝先生。”
蓝启仁笔尖划过竹简,头也未抬:“下去。”
墨色在“禁”字尾端洇开小团阴影。
“是。”蓝氏兄弟同声应下,袍袖拂过门槛时带起细响。
魏无羡退后半步,见老人已埋首典籍,才勾着酒坛晃出门去,木闩“咔嗒”扣合的声响里,案头铜鹤炉正飘出三缕沉水香。
破晓时分,魏无羡趴在冷泉边逗弄一尾锦鲤。
蓝忘机为他绾发的玉簪突然断裂,青丝垂落的瞬间被擒住手腕:\"蓝二公子好笨的手艺。\"
\"你的灵脉......\"蓝忘机指尖按在他腕间,\"为何有蓝氏心法?\"
魏无羡笑着扯开他衣襟,露出心口对称的乾坤印:\"昨夜双修时偷的。\"
见蓝忘机耳尖充血,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天子笑:\"要不要我教教含光君,云梦的修炼法子?\"
\"魏公子!\"蓝曦臣的惊呼从廊下传来,\"你给忘机喝的什么!\"
\"定心散呀。\"魏无羡晃着空了的酒坛,\"不然他怎么肯让我......唔......\"
蓝忘机当众捂住他的嘴,向来清冷的嗓音带了沙哑:\"兄长,我们在修复灵脉。\"
蓝曦臣指尖紧扣蓝忘机腕脉,朔月剑穗绷如琴弦:“忘机!你灵力怎会与旁人……”
蓝忘机任他探脉,声线清冽如霜:“乱葬岗以血相渡,灵脉早缠作双生。”
魏无羡晃了晃酒坛,坛口酒液溅落冰面:“泽芜君可敢一试?”他挑眉笑,“比你玉箫暖热三倍。”
……
旬月后朱樱初绽时,金陵台飞檐悬起九盏琉璃灯,仙门清谈会的云纹请柬早已遍撒五湖。
仙门清谈会那日,魏无羡将陈情系在避尘剑柄。
蓝忘机在万千修士注视下解下抹额,霜色缎带缠上两人交握的手:\"姑苏蓝氏第三十六条家规......\"
\"禁止与魏婴夜游?\"魏无羡故意高声打断,惹得江澄摔了茶盏。
\"是增补。\"蓝忘机握紧他企图抽离的手,\"道侣契者,生死同归。\"
金凌的岁华剑突然脱鞘,与各派法器共鸣成阵。
金凌攥着烫金婚书的手指发白,岁华剑穗垂在身侧轻轻晃动,声音又小又急:“舅舅!那婚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要三十艘画舫装满琉璃、玉璧,还有整整十箱夜明珠当聘礼!这、这分明是要掏空咱们江家库房!”
魏无羡在金光中挑眉:\"江澄,你这外甥......\"
江澄手中茶盏“砰”地砸在青砖上碎成冰裂纹,紫电纹路在袖口翻涌:“三十船聘礼?当我云梦卖儿子吗?\"
金凌缩着脖子戳手指,剑柄上的金铃叮当乱响:“舅舅,其实魏前辈若肯把陈情当嫁妆……”
话未说完便被魏无羡勾着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外甥,不如把你岁华剑熔了,给舅舅打对金镶玉的镯子?”
\"闭嘴!\"江澄的紫电劈开一道山石,\"聘礼三十船,明日送到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在喧嚣中吻上魏无羡带笑的唇,陈情与忘机琴自悬半空,炼成新的法器——照夜珏。
双环相扣时,百年前的阴铁残片化作星雨,映亮万人镜中纠缠的身影。
\"蓝湛,\"魏无羡咬着他耳垂低语,\"这下真成你蓝家的人了。\"
\"是吾妻。\"蓝忘机当众咬破他下唇,在抽气声中咽下血珠,\"永生永世,天地为鉴,照夜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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