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目前为止,西山市、安阳市、珊迪文市已于卡梅迪市后完全沦陷,尽管政府在努力控制病毒传播,但此次的病毒似是新型毒株,传播能力更强,现已逐渐向周围地区扩散 ,请广大居民做好避难准备……”
这是早上从收音机里传来的无线广播,此刻,安权才明白这场灾难将无休无止。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跑上天台,接着给父母打去电话,却只是换来两句“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
从天台下来后,安权闷闷不乐,魂不守舍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塑料椅背的凉意渗进骨髓。他盯着腕间机械表盘上“琴心”的刻字,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切割神经。远处杜弘毅正在拆卸收音机,烙铁融化的松香味混着骆有情的射击训练声,在空旷的商场里织成一张窒息的网。
半塌的自动扶梯旁,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正被穿堂风推搡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褪色的巨幅海报上,某个过气女明星的笑容被雨水浸染得斑驳不堪,恰好落在公孙琴心踌躇的影子里。她将手搭在安权肩头时,风正掀起东侧破碎的玻璃幕墙,带着腐叶气息的穿堂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在安权后颈投下蝶翼般颤动的阴影。
“你没事吧?”公孙琴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安权的背后。
“没事。”安权直起身子,“我只是有些......担心。”
公孙琴心坐到安权身旁,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了拉安权褶皱的衣角:“能说说为什么吗?也许......我能替你分忧。”
远处传来金属货架倒塌的轰鸣,惊起栖息在二楼服装区的鸽群。公孙看着那些扑棱棱的白影掠过中庭天井,忽然发现玻璃穹顶的钢架结构在阴云下竟如蛛网般脆弱。她指尖揪住安权起球的衣角,嗅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柴油味里,混着一丝她昨天偷偷塞进他外套口袋的干茉莉的幽香。
安权低头说道:“我有点担心我的母亲。父亲是政府研究所的科学家,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但是我的母亲......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女,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却碰上这么个事情。我打了电话,没联系到她,而她又在西山市,刚刚的广播里你也听见了......西山市沦陷了,所以我很担心她。”
“放心吧,肯定没事。”公孙琴心安慰他,“再说了,你还有我......我们。”
安权点点头:“你们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不想失去你们。”
公孙琴心有点希望安权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好了,你放心吧,我没事。”安权从长椅上站起来,“总之,日子还得继续,对吧?”
“安权!”当陆晓的喊声从楼下传来时,安权起身带动的气流掀起了长椅上的旧报纸。泛黄的纸页正巧盖住公孙来不及收回的手。她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穿过满地狼藉,靴子踏碎积水中的霓虹倒影,忽然被斜刺里窜出的穿堂风迷了眼睛。
安权回头看一眼公孙琴心,笑道:“又喊我了,我先去了。”
公孙琴心点点头,也起身:“我去帮岳柠准备一下今天的午饭了。”
看着安权离去的背影,公孙琴心的心里出现了一丝丝悸动。
“我这是怎么了?”公孙琴心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陆晓的战术靴碾过满地弹壳,金属与大理石地板摩擦的锐响在空旷的商场大厅里横冲直撞。当他揪住安权肩膀时,沾着机油的食指几乎要戳进对方的衣服里:“你去教教那个天才!”他扯着嗓子朝西北角扬了扬下巴,声带震颤的频率让墙缝里簌簌落下灰尘。
三十米开外,歪斜的灯牌下,骆有情正对着用沙袋垒成的临时靶位发抖。标靶上歪七扭八的弹孔组成诡异的笑脸,最外环甚至有两个弹孔穿透了背后冷冻柜的玻璃——那是一天前众人储存应急药品的地方。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警校生枪法能这么差!现在!你来教他,教会他什么是三点一线,或者直接把他绑在车顶当人肉预警器——”说完,陆晓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大厅里,只剩下抱着枪的骆有情和一脸懵圈的安权。
“呃?接着练?”
十分钟后,陆晓把杜弘毅叫进了会议室。
“怎么了?”杜弘毅手里还拿着拆解了一半的收音机,“这么着急?”
“是很着急。”陆晓把一张城市布局图摊开在桌子上,“我在军方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研制出来的疫苗只能让人免疫感染,而不能让被感染的人恢复正常。所以军队决定放弃大城市,退到人烟稀少的地区建立避难所,先进行部分人群的免疫。而且,卡梅迪第一医院吸髓者已经跑出来了,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异化感染者,这座城市越来越不安全,因此我找你是来商量撤离的路线。”
“你是怎么想的?”杜弘毅把玩着手里的收音机,有点心不在焉。
“看这,“陆晓指了指地图西北区域的一座建筑物,“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离北边和西边的出城路线都很近。但是北边是卡梅迪河,桥已经被军方炸毁了,没有船我们走不了,而且还得抛弃现有的载具,到了对岸后能不能找到载具还是另一回事。但西边是卡梅迪山,要出去就得通过一条两千米的隧道,而且隧道里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要是往东走,很有可能会和吸髓者和大量的异化感染者接触。”
杜弘毅指了指南城区:“为什么不去南城区,学军方把去南城区的桥都炸了,把南城区打造的与世隔绝,接着就待在里面?”
陆晓无语地看着杜弘毅:“别开玩笑,要是你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我们就从西边隧道走。”
“我当然没有异议。”杜弘毅耸耸肩,“都听你的。”
“那好。”陆晓收起地图,“我们午饭吃过就立刻动身,时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