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花落尽繁星乱，银汉无声转玉盘。
一切就是这么凑巧，当晏凌拉住芮芙，后者回头四目相对时，璀璨花火繁星般撒向天空，刹那光火照亮两人在彼此眼中的模样。
仿佛有什么固有的东西被轰然打碎，散落重组，成为更加灼热璀璨的图景。
晏凌手腕用力，将芮芙从人群中扯回自己身边。
芮芙被扯的一个踉跄，抓住晏凌的衣襟站稳后有些茫然地抬头看晏凌。
刚才刹那的璀璨已经暗淡下去，但不管光线是明是暗，她的晏夫子都一样好看。
十二岁的芮芙已经有一米六出头了，但只到晏凌心口左右的位置，需要完全抬头才能仰望到他。
因为两人挨得足够近，芮芙才第一次发现，晏夫子原来是那么大的一个。
芮芙还在襁褓时，晏凌就在宫中生活，在她懵懂天真的孩提时代，晏凌和宫里其他大人一样，都是她的代步工具。
四五岁的芮芙过了一两岁，刚学走路时那种任何路况都想下来自己腿儿几步的状态，反而是喜欢大人将她抱得高高的，看高处的风景。
这时候的晏凌，在芮芙眼里和别人没有区别，都是跑得快，又听话的大车车，她一伸手就会抱她。
后来长大一点，晏凌做了她的夫子，一开始依旧时常抱她，说话时会先蹲下或弯腰，让两人视线平视，或是芮芙视线略高于他。
芮芙长大到不需要人形代步车之后，师徒二人也并不会有过于亲密的举动，芮芙虽然知道晏凌比自己高，但却是第一次对晏凌的具体大小有了具体的认知。
“哇，夫子你好大一个啊……”
他们本面对面站在人群之中，被人群一挤，原本挨得近的距离，芮芙一不小心就扑在了晏凌怀里，为了稳住身形，双手像抱柱子一样环住晏凌的腰。
劲瘦有力，没有一丝多余。
晏凌下意识扶住芮芙肩膀，又在瞬间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
或许是弄丢五殿下的慌乱和紧张还未散去，晏凌的心跳比周围人潮更加喧嚣，刚刚那一瞬莫名的悸动让他惊恐又无措，甚至是觉得荒谬。
以至于让自己的手碰到五殿下，都让晏凌产生了莫名的负罪感。
晏凌抬手虚虚地护着芮芙，不让她被人群挤到，却连她的衣角都不敢再触碰。
果然不应该晚上带她出来的。若是刚刚走丢出了意外，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大祸事。
晏凌开始后悔，他把刚才失去芮芙踪迹的恐慌自然归咎于害怕担责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芮芙是最受宠的小皇女，晚上带人出去，还把人弄丢了，就算是她的老师，也担待不起。
晏凌当然知道芮芙鬼鬼祟祟的原本是要去哪里，但他怎么可能让芮芙去那种地方！
小姑娘好奇心重，注意力转移出去就好了。
在芮芙的事情上，晏凌总有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这是为师者的自信与骄傲，他允许他守护的小苗长成任何样子，却不允许其他人修剪他的小苗。
哪怕一片树叶。
但这种游刃有余突然就失效了，不仅失效，更拐去到了他完全陌生，不知所措的方向。
晏凌只是护着芮芙缓慢挪去安全的地方，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芮芙的眼睛——他害怕刚刚那种悸动，那万千光华所不能及的刹那惊鸿。
芮芙抬头，望见晏凌精致清晰的下颌线，往下一路延伸，到脖子处有一个漂亮的凸起，轻轻地滑动。
芮芙觉得十分好看，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又摸摸自己脖子上相同的位置，感受到不同后越发觉得有趣，手指放在上面感受不同。
晏凌被少女的指尖弄得身体紧绷，护体罡气差点都迸了出来。
晏凌低头看向罪魁祸首，眼神有错愕有质问，甚至有点委屈和茫然。
晏凌也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什么不妥的东西，五殿下为何做如此流氓行径？
然而晏凌只撞见一双明亮澄澈，写满求知欲的眼睛。
这双眼里没有任何轻浮与挑逗，更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情愫，只有发现新玩具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夫子，我们不一样诶！”芮芙语气欢快而上扬，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向长辈炫耀的雀跃与骄傲，还有学生希望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的期待。
就像她三岁时拉着他去御花园看蚂蚁搬一条白色大肥虫、七岁时第一次见蝴蝶破茧、八岁时第一次看到昙花盛开的过程……
她的世界里又添上一抹新的色彩，她的快乐美好纯粹。
她从蜜罐里探出头来，带着甜蜜的香气，丰富她那梦幻般美好的世界。
连晏凌自己，也不知不觉变成了蜜罐的一部分。
他带她看蝴蝶破茧，昙花盛开，却不会让她看到草丛中正在交配的母螳螂会一点点吃掉公螳螂，可爱的小刺猬会食人脑髓……
讲到秦国一统、封狼居胥便详细些，说到霸王自刎乌江便快速略去……
是该这样的，五殿下就是要更受宠一些。就是应该对她好一点。
晏凌闭了闭眼，重新对上芮芙充满期待和新奇的眼睛。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芮芙小的时候，连中午吃什么都要问他。
“男人和女人当然是不一样的。”晏凌的声音和平时上课时一样，温和而笃定，哪怕教具是他自己，哪怕他的心依旧一团乱麻。
“大部分男人的喉珠会在少年时逐渐凸起显露，声音也会发生变化，女人……则不会。”
晏凌发现自己不敢把眼前的小姑娘和那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说不清是抗拒还是怯懦，他不愿意将芮芙和那两个字划等号。
“男女有别，殿下此举不妥。”
晏凌说话时，喉结会上下滑动，芮芙觉得很有趣，一手摸晏凌的，一手摸摸自己平滑的脖颈。
“不可以摸吗？”芮芙很认真地问，手指随时准备收回去。
“……至少大街上不该如此，殿下见哪个正经人大街上对别人动手动脚的？”
“好吧。”芮芙对新玩具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恢复了抱柱子的标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