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秦明、黄信率领的残军如同霜打的败叶,垂头丧气地朝着青州方向缓缓退去。破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翻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士兵们拖沓的脚步声交织成一曲苍凉的哀歌。铠甲上的血迹尚未干透,疲惫与沮丧如同浓重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脸上。
黄信策马靠近秦明,看着师傅紧绷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师傅,就这般轻易放了那伙贼寇?咱们空着手回去,该如何向慕容知府交代?\"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又夹杂着不甘的懊恼。
秦明猛地勒住缰绳,座下战马长嘶人立而起。他脸色阴沉如铁,手中狼牙棒重重砸在马镫上,震得整个马身都跟着颤抖,迸发出的闷响惊飞了树梢寒鸦:\"不放又能如何?那杜壆、林冲皆是万夫不当之勇,再打下去,咱们这千把人都得折在这儿!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话音落下,他仰头望向阴霾密布的天空,胸腔中挤出一声沉重叹息,浑浊的眼底翻涌着难以遏制的不甘与愤懑。
秦明与黄信正商议着回府复命之策,忽然后军阵脚大乱,战马嘶鸣与兵器坠地声此起彼伏。一名探马跌跌撞撞冲至跟前,铁盔歪斜地挂在脖颈,脸上血污混着尘土,喘着粗气禀道:“秦统制!黄都监!清风山方向浓烟蔽日,厮杀声震天!”
秦明脸色骤变,青筋暴起的大手狠狠攥紧狼牙棒,指节泛白;黄信腰间的丧门剑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发出细微嗡鸣。二人默契地猛夹马腹,胯下坐骑如离弦之箭冲向高坡。朔风裹挟着刺鼻的硝烟扑面而来,远处天际被冲天火光染成猩红,墨色浓烟如恶鬼般翻涌升腾,直窜云霄。忽远忽近的喊杀声混着金铁交鸣,穿透呼啸的北风,惊得坡上枯草簌簌发抖。
“定是那王伦狗贼搞鬼!”秦明怒目圆睁,狼牙棒重重砸在护腿甲上,“回马!看看这些草寇又在耍什么把戏!”话音未落,马鞭已狠狠抽在马臀,残军将士只得调转方向,朝着那片火海疾驰而去。
此时的清风寨内,花荣银枪滴血,望着刘高夫妇的尸首,眼中杀意未散。他转身对惊魂未定的家人沉声道:“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从今往后,梁山便是咱们的安身之所!”正待离去,却见秦明、黄信率着大军气势汹汹而来。
“花荣!这究竟是何缘故?清风山为何火光冲天?”秦明勒马怒吼,狼牙棒直指天际。王伦不慌不忙策马上前,将郑云商队遭劫、花荣妹妹被掳,以及梁山与清风山血战的经过徐徐道来。黄信听罢,心中暗喜,黄信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王伦身后焦黑的清风山废墟。燕顺、王英、郑天寿三具尸首横陈于地,他喉结剧烈滚动,丧门剑的剑柄在掌心沁出冷汗,心中翻涌起滚烫的贪念:若能在此生擒或斩杀王伦,不仅能洗刷今日战败之耻,更能立下天大的功劳!慕容知府定会破格提拔,自己\"镇三山\"的名号,也将真正威震青州!想到此处,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全然不顾秦明与梁山众人尚未化解的对峙局面,陡然暴喝着挥剑而出。认定这是立功的天赐良机,突然暴喝一声:“草寇猖獗!看剑!”丧门剑裹挟着凌厉风声直取王伦咽喉。
却见王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有防备地往马侧轻旋半圈。黄信收势不及,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扑出,在马上踉跄数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未等他挣扎起身,广惠与武松如鬼魅般闪现,四把戒刀寒光乍现,森然架在他脖颈间。武松单膝狠狠压住黄信后背,刀刃紧贴皮肉,森然道:“敢动分毫,立教你血溅当场!”
秦明大惊失色,刚要救援,杜壆的蛇矛与林冲的丈八蛇矛已如毒蛇吐信般袭来。三人缠斗间,刀光剑影交错,秦明渐渐招架不住,稍一分神,狼牙棒便被杜壆挑飞。紧接着,林冲一脚踹在他腰间,秦明惨叫一声,重重摔落马下,被蜂拥而上的喽啰捆成了粽子。
青州军见主将被擒,顿时军心大乱,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溃兵们一路狂奔,将战事添油加醋,竟传成秦明、黄信早已投靠梁山,密谋里应外合夺取青州城。消息传回,知府慕容彦达暴跳如雷:“反贼!竟敢欺我!”当即下令将两家老小尽数抓入大牢,未经审问便推上刑场。
当秦明、黄信狼狈奔至青州城下时,只见城门紧闭,城头上刀枪如林。慕容彦达冷笑一声,命人将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扔下城墙:“叛国贼子!这便是通敌的下场!”望着妻儿惨不忍睹的面容,秦明双目赤红,仰天怒吼:“慕容彦达!我与你不共戴天!”黄信泪如雨下,握紧丧门剑的手不住颤抖。
寒风呼啸,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绝望与仇恨。随着一声悲怆的马嘶,他们毅然调转马头,朝着梁山方向疾驰而去。身后,青州城的号角呜咽,似在为这场血色悲剧低泣。从此,秦明、黄信斩断了与朝廷的最后一丝羁绊,命运的齿轮,在血泊中开始了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