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台，笔尖的裂痕泛着微弱的粉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洛倾颜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细纹，没有说话，只是将笔轻轻推到顾逸尘手边。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时间线标记。文档标题是《沈婉行为模式分析》，页面密密麻麻，每一条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不是偶然的干预，而是一场持续多年的精密操控。
“她每次出现，都刚好在你决定深入某个题材之前。”洛倾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她说怕你受伤，其实是怕你醒来。”
顾逸尘点头，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她：“现在问题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我们怎么让她继续做下去。”
“引蛇出洞。”
“对。”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声音邮筒”四个字上画了个圈，“下周的心理协会论坛，是我们第一个机会。”
洛倾颜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你想在报告里加什么？”
“真相。”他写下“社会倾听计划”五个字，笔迹沉稳，“但不是我的真相，是观众的。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这部电影的意义，不在票房，而在那些终于敢开口的人。”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以前最讨厌在公众场合谈感受，现在倒主动要上台讲疗愈了。”
“以前我不懂。”他转头看她，眼神平静，“现在我知道，有些话，不说出来，就会变成别人的武器。”
她没接话，只是从包里取出那支钢笔，轻轻在掌心转了一圈。水晶微微发亮，映出顾逸尘此刻的情绪——坚定中夹着一丝隐忍的波动。她没说破，只道：“那发言稿得改改。太个人化的表述，容易被曲解。”
“你说怎么改？”
“把‘我’换成‘我们’。”她接过笔，在白板边缘写下一句，“我们拍这部电影，不是为了回忆伤痛，而是为了证明——有人愿意倾听。”
顾逸尘默念一遍，点头：“比原来的强。”
“还有。”她抬头，“你得先放点风出去，让媒体有话题可追。不能等她动手，我们才反应。”
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编辑界面，敲下一行字：“有些真相，比电影更需要被讲述。”没加配图，没提任何人，发完就点了发布。
“这就完了？”
“够了。”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好奇会让人搜索，搜索会带出旧新闻，旧新闻会引出质疑。她要是沉得住气，反倒奇怪。”
洛倾颜轻笑：“你这是在给她的焦虑加码。”
“她最怕的，就是失控。”他靠在桌边，“我们越稳，她越急。等她忍不住出手，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林薇那边呢？她知道多少？”
“暂时不告诉她。”他语气坚定，“法务和宣传组也先按兵不动。现在走漏一点风声，她就会缩回去。我们要的不是吓跑她，是让她以为自己还掌控着局面。”
“那‘声音邮筒’的数据发布呢？要不要延迟？”
“不。”他摇头，“按原计划推进。越是正常，越显得我们毫无防备。她才会放松警惕。”
洛倾颜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顾逸尘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被过去牵着走的人，而是开始主动布局的猎手。
她没说出口，只是把钢笔轻轻放在会议桌上，笔尖朝向白板上的时间线图。水晶又一次微亮，像是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共鸣。
“接下来，得有人提前铺垫舆论。”她坐回椅子，“我联系几位长期合作的心理学专家和影评人，请他们从‘创伤表达的社会价值’角度写点东西。不提你，不提沈婉，只谈项目本身的意义。”
“很好。”他点头，“等论坛当天，这些文章陆续发布，就能形成一种共识——这部电影，不只是娱乐，更是一种公共对话。”
“舆论的高地，得我们自己先站住。”她打开笔记本，开始列名单，“小陈那边也能帮忙，把‘陪伴票’的用户反馈整理成短片，论坛现场播放。”
“还有高校展映的观众来信。”他补充，“挑几封最有代表性的，做成展板。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这部电影触动了多少人。”
她记下，抬头：“那发言节奏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提‘被倾听的重要性’？”
“放在结尾。”他思索着，“前面讲数据、讲案例、讲社会反馈，最后才落回那句话——‘我们拍这部电影，不是为了回忆伤痛，而是为了证明——有人愿意倾听。’”
“情感收束。”她点头，“前面理性铺垫，最后感性升华。没人能说你情绪化，但又会被打动。”
“她要是这时候跳出来呢？”他忽然问。
“谁？”
“沈婉。”他嘴角微扬，“她说不定会假装支持，甚至主动上台发言，表现得比谁都关心这个项目。”
洛倾颜想了想：“那就让她说。我们不打断，不反驳，只记录。她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对。”他眼神一沉，“等她公开站出来，我们再慢慢拆她的台。”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笑，但气氛却轻松了些。
洛倾颜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车流已经开始增多，城市苏醒，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你困吗？”她问。
“有点。”他揉了揉眉心，“但睡不着了。”
“我也是。”她回头看他，“不过没关系，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先开个短会。”他拿起手机，“把林薇和小陈叫来，交代一下论坛的流程。对外口径要统一，不能出岔子。”
“嗯。”她走回桌前，拿起钢笔，轻轻旋开笔帽。水晶光芒流转，映出顾逸尘此刻的情绪——清晰而稳定，没有焦虑，也没有压抑。
她合上笔帽，低声说：“它现在很安静。”
“因为它知道，我们不会再躲了。”
手机震动，林薇回复已收到会议通知，十分钟后到。
洛倾颜打开ppt，开始调整论坛发言的幻灯片。顾逸尘则重新打开邮箱，给几位合作媒体发送论坛通稿，内容简洁，只提“社会倾听计划”的发布，不提任何个人背景。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低语。
十分钟后，林薇敲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叠资料。
“顾总，洛小姐，这是论坛的流程单和媒体名单。”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目光扫过白板，“今天要讲的内容，需要我提前发给记者吗？”
“不用。”顾逸尘摇头，“只发议程，内容保密。等现场再揭晓。”
“那记者问起深度话题怎么办？”
“统一回答：‘一切以顾总现场分享为准。’”洛倾颜接过话，“另外，提醒所有工作人员，不接受任何私下采访，不透露内部讨论细节。”
林薇点头记下：“明白。”
“还有。”顾逸尘看向她，“今天之后，所有与沈婉相关的沟通记录，都要备份存档。她要是打电话来，正常接，但全程录音。”
林薇一怔：“她最近没联系过我们……”
“很快就会了。”他淡淡道，“等她看到那条微博。”
林薇没再问，只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门关上后，洛倾颜看向顾逸尘：“你刚才说‘全程录音’，是打算走法律程序？”
“还不确定。”他靠在椅背上，“但得留证据。她既然敢布局，就一定留了退路。我们要做的，是让她一步步走进来，再把退路堵死。”
她点头，忽然觉得这支笔在掌心微微发烫。她低头一看，水晶正闪烁着极淡的红光，像是某种预警。
她没说话，只是将笔轻轻放在桌角，离顾逸尘最近的位置。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动作。
“没什么。”她笑了笑，“它只是在提醒我们，别忘了最初为什么开始。”
他看着她，片刻后也笑了：“为了那些，终于敢说‘我爱你们’的人。”
她点头，正要开口，手机震动。
是小陈发来的消息：“声音邮筒系统测试完成，后台已开启匿名上传功能。”
她把手机递给他。
他看完，站起身：“走吧，去技术部看看实际运行情况。”
两人起身，洛倾颜顺手将钢笔放进包里。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白板。
时间线依旧清晰，沈婉的名字被划了一道斜杠，像一道判决。
走廊灯光亮起，他们的影子被拉长，一步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即将合拢时，顾逸尘忽然按住开门键。
“等一下。”他从包里取出那支笔，放在洛倾颜手里。
“拿着。”他说，“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都得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