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苏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最后一份客户资料录入系统。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03:07，整层楼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合上笔记本，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过去那些斤斤计较、步步为营的念头都吹散在夜里。
她起身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路过洛倾颜工位时脚步顿了顿——那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还摆在桌角，是她前天整理好的供应商资料备份。没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还是做了，就像现在，没人要求她加班，可她还是留到了最后。
回到座位，她打开邮箱，把整理好的资料包加密发送给主管，附言只有一句：“资料已归档，明日可直接使用。”
发送完，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关机。
第二天一早，市场部的主管在晨会上当众表扬了资料的完整性。有人问是谁做的，主管说不清楚，只说是匿名整理的。苏曼低头喝咖啡，没抬头，嘴角却轻轻动了一下。
午休时，她在行业交流群看到一条消息：某轻奢品牌正在寻找新的区域代理方，酬金丰厚，信息可售。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
这在过去，是她绝不会放过的资源。转手卖给猎头，至少能拿一笔不小的中介费。她甚至已经点开了某个熟人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打了两个字：“有料”。
可她又删掉了。
她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外，自己站在湿冷的台阶上，像被世界遗弃。而洛倾颜走过来，递来的不是同情，是一杯热可可，一句“雨太大了，喝点热的吧”。没有居高临下，没有追问过往，只是平等地递来一点暖意。
她退出对话框，打开公司官网，调出近期业务布局图，逐项比对。半小时后，她确认：这个项目，与顾氏新一季度的战略方向完全契合。
她拨通了品牌方市场总监的电话，声音平稳：“我是苏曼。有个合作机会，我想先推荐给顾氏。”
对方愣了下：“你不是……之前被调岗的那个？”
“是。”她没回避，“我犯过错，也得到了机会。现在，我想把这个机会还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笑了：“你变了。”
“不是变。”她轻声说，“是终于敢做回自己了。”
挂了电话，她坐在工位上，盯着窗外的阳光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抽屉，从包里拿出一杯还温着的热可可，起身走向洛倾颜的座位。
走廊上，两人迎面碰上。
“有事？”洛倾颜笑着问。
苏曼把可可递过去：“那天你给我那杯，我现在才还。”
洛倾颜一怔。
“你说‘雨太大了，喝点热的吧’。”苏曼看着她，眼神坦然，“那时候我不懂，以为是怜悯。现在才明白，你是给我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她顿了顿：“我刚牵了个合作线，推给了公司。不算报恩，也不是赎罪。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给的那一次机会，我没糟蹋。”
洛倾颜没接可可，反而笑了：“你要是真想还，下次请我喝就行。”
苏曼也笑了，眼角微红：“那这杯，就当是预付款。”
“行。”洛倾颜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暖意顺着掌心蔓延，“我记着了。”
两人并肩走回工位，阳光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映出两道并行的影子。
下午，人事部通知苏曼，主管临时加派了一项跨部门协调任务，时间紧、内容杂，没人愿意接。她没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同事路过时低声说：“你何必这么拼？试用期又不一定过。”
她低头整理文件，声音不轻不重：“我不是在拼试用期。我是在拼，以后被人提起时，能有人说一句——苏曼这人，靠得住。”
那天下班前，她把一份完整的执行方案交到了主管手里。主管翻完，抬头看她：“你怎么想到加了应急预案？”
“以前犯过类似的错。”她坦然道，“现在，不想再让别人替我收拾残局。”
主管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但在考核表上悄悄打了个高分。
几天后，洛倾颜在会议室门口遇见她。
“听说你把那个品牌合作推给了公司？”她问。
苏曼点头：“他们已经初步接洽了。”
“顾总知道是你牵的线？”
“不知道。”苏曼笑了笑，“也不需要他知道。我只是在做对的事，不是在等谁认可。”
洛倾颜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妆容或衣着的变化，而是眼神里多了种沉静的力量，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而坚定。
“你变了很多。”她说。
“是你让我知道，人可以不用靠踩别人站起来。”苏曼轻声说，“也可以不用把每一步都算得那么清。”
洛倾颜没再说话，只是把那杯没喝完的可可递回给她：“那这杯，我转送你了。”
苏曼接过，指尖碰到杯壁，暖意从掌心传来。
她低头看着那杯可可，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输在出身，输在没人撑腰。后来才发现，我真正输的，是不敢相信有人会真心帮我。”
“现在信了？”
她点点头：“信了。所以我也想试试，去帮别人一次。”
傍晚，洛倾颜走出公司大楼，顾逸尘已经靠车边等着。他手里拎着两杯饮品，一杯黑咖啡，一杯热可可。
“又买两杯？”她走近，笑着问。
“一杯是你的。”他把咖啡递过来，“一杯是给你的。”
她一愣：“啊？”
“苏曼刚才下来，把那杯可可放我车上了。”他语气平静，“说还你人情。”
洛倾颜低头看着那杯可可，杯盖上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下次，我请你。”
她笑了，把纸条小心折好，放进包里。
顾逸尘看着她：“她开始懂得，温柔不是软弱，是选择。”
“你也开始懂得，不是所有改变都需要你来推动。”她抬眼看他。
他没反驳，只是拉开副驾车门：“上车，砂锅今晚加了新菜。”
她坐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包里的钢笔微微一震。
她没拿出来。
最近它亮得少了。不是感情淡了，而是有些事，已经不用再靠水晶的光去确认。
车子启动，驶出地库。晚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初夏的暖意。
洛倾颜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忽然说：“你说，人是不是只有被温柔对待过，才真的敢去温柔待人？”
顾逸尘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也许。但更重要的，是有人先愿意递出第一杯热可可。”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
包里的钢笔静静躺着，水晶没有闪烁。
可就在车子拐过街角时，笔身忽然轻轻一震，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情绪轻轻撞了一下。
洛倾颜的手指无意识抚过包面，停在拉链扣上。
下一秒，她拉开拉链，取出钢笔。
水晶正泛着微光，比以往都柔和，却持续不断。
她轻轻转动笔帽，一行标签浮现：释然·75%，希望·68%，感激·60%。
不是她的。
也不是顾逸尘的。
是苏曼的。
她看着那行字，嘴角慢慢扬起。
笔尖在便签上轻轻一点，写下：“苏曼，谢谢你学会温柔。”
标签消失的瞬间，水晶光芒缓缓熄灭。
她把笔放回包里，拉上拉链。
车子停在砂锅店门口，顾逸尘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她：“到了。”
她点头，伸手去拉车门。
就在指尖碰到门把手时，包里又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她没回头，也没再打开包。
只是唇角微微翘起，像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