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后颈的寒意像冰针扎进脊椎,她盯着地上那团墨色光,许殇的影子正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左眼的光斑里翻涌着黑红雾气。
探测仪在掌心发烫,数据流突然从许殇手腕断开,发出刺耳的警报——那是冥魇入侵的信号。
“你以为封死入口就能赢?”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直接在她识海里炸响。
戴瑶猛地拽起床头的战术匕首,刀尖抵住许殇咽喉时又顿住——床上的人呼吸平稳,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哪有半分异常?
可影子里的墨光却愈发浓烈,像要从地面爬起来。
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戴瑶瞥见雪地里阿勇的战戟倒了,他趴在雪堆里,后背的血已经冻成暗红冰碴。
通讯器在她耳边炸响,是阿翁的声音:“戴小姐!旧势力的人冲破了第三防线,阿古带着鬼卒往火焰山去了!”
“守住月蚀倒计时!”戴瑶咬着牙扯下腰间的信号弹,朝天空打了三发赤红。
这是启动猎人全员戒备的指令。
她转身时,眼角余光扫到许殇的影子突然拔高,墨光凝成实体,竟与床上的人重合——另一个许殇站在床前,左眼泛着幽冥鬼火,嘴角挂着冷嗤:“还在分心?”
戴瑶的战术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却像刺进了虚影。
假许殇反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该看看真正的战场。”他的指尖点在她眉心,戴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血色空间——这里是许殇的记忆海,四周漂浮着破碎的画面:阿勇挡刀时喷溅的血,阿星被割舌时颤抖的指尖,阿花抱着女儿尸体时的号啕。
“这才是真正的我。”假许殇的声音混着鬼哭,“软弱的情感,只会让你失败。”他挥出一拳,戴瑶本能地侧身躲避,却发现对方的动作与许殇在忘川河畔教她防身术时的起手式分毫不差。
更诡异的是,他甚至能预判她下一个翻滚的方向,手掌擦着她后颈扫过,带起一串血珠。
“你只是模仿。”戴瑶捂着脖子后退,探测仪在袖中震动——刚才那一下,她摸到了对方手臂的触感,没有温度,像浸在冰水里的陶俑。
“真正的许殇会在出拳前调整呼吸,会在收招时护住我可能反击的肋部。”她故意踉跄着撞向记忆碎片里那柄染血的战戟,“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所以不知道……”
假许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听出了戴瑶话里的试探。
趁他分神,戴瑶反手抽出探测仪,激活高频震荡模式。
蓝光从仪器表面迸发,像把无形的刀切开血色空间。
假许殇的身影开始扭曲,他嘶吼着抓住戴瑶的手腕:“你护不住他!月蚀时刻,灵魂吞噬阵重启,他的力量会被抽干——”
“住口!”戴瑶狠命跺脚,探测仪的蓝光刺穿他的胸口。
幻象如碎纸般飘散,她的意识被猛地抛回现实。
帐外的月光重新洒下,许殇的影子恢复正常,左眼的墨光彻底消散。
探测仪的数据流重新缠住他的手腕,这次比之前更稳固,泛着温暖的橙光。
“戴小姐!”阿花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帐外传来,“阿古把阿炎放出来了!他说……他说要重启灵魂吞噬阵!”戴瑶抓起战术背包冲向帐外,雪地里到处是奔跑的猎人,阿翁正举着法杖维持防御阵,符文在他指尖跳跃。
她一眼看见阿古站在火焰山入口处,身边是被锁链捆住的阿炎,后者的手在袖中快速比着暗号——那是地府旧部传递消息的手语,阿星教过她。
“阿星!”戴瑶大喊。
正在给防御阵画符文的阿星猛地抬头,他的舌骨早被挖去,无法说话,却能看懂手语。
阿炎的手指在袖中又动了两下,阿星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扯下腰间的符纸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旧势力中枢方向跑,雪地在他脚下踩出一串深痕。
月蚀的阴影正在吞噬月亮,戴瑶摸了摸胸口的探测仪,它的震动频率突然变缓——许殇的心跳声从仪器里传出来,一下,两下,沉稳有力。
她握紧战术匕首,朝着火焰山方向跑去,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却盖不住身后传来的、阿星踩碎冰晶的脆响。
阿星的靴底在雪地上碾出深沟,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着胸骨——阿炎刚才用手语拼出的“中枢阵眼”四个字,像淬了火的铁烙在他喉间。
旧势力的巡逻鬼卒举着火把从前方转角出现时,他猛地贴住冰墙,怀里符纸因掌心汗湿而发皱。
那是阿翁前日给他的破界符,能暂时屏蔽灵识探测——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站住!”鬼卒的矛尖抵住他后心。
阿星喉结动了动,指节在袖中快速比出“传送失误”的哑语——旧势力的巡逻队多是新收的散鬼,未必认得出地府旧部的暗号。
果不其然,鬼卒的矛尖顿了顿,就在这刹那,阿星反手甩出三张符纸。
金光炸响的瞬间,他撞开鬼卒冲进中枢暗门,靴跟磕在石阶上迸出火星。
地下祭坛的石灯泛着幽蓝,核心阵眼是嵌在穹顶的玄铁匣,表面刻满吞噬灵魂的咒文。
阿星扯下腰间所有符纸,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他记得许殇当年布下的防御阵,阵眼必须用带血的符纸才能破解。
当最后一张符纸“啪”地拍在玄铁匣上时,咒文突然倒转,匣身裂开细缝,露出里面跳动的幽蓝晶核。
“咔嚓——”阿星抄起腰间短刀劈向晶核,冰碴混着黑血溅在他脸上。
晶核碎裂的刹那,整座祭坛剧烈震颤,他望着满地碎片,用染血的指尖在石壁上抹出一行字:“真正的战神,不该死于阴谋。”传送光幕在身后亮起时,他最后看了眼穹顶——那些倒转的咒文正化作黑烟消散。
“瑶瑶。”
戴瑶握着战术匕首的手猛地一紧。
身后传来的低唤带着熟悉的沙哑,是许殇的声音。
她转身时几乎撞进他怀里,探测仪在两人之间发烫,数据流像活物般缠上他手腕,橙光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许殇的手掌覆住她手背,指腹还带着刚苏醒的凉意:“谢谢你,把我拉回来。”
戴瑶望着他左眼已完全消散的墨光,突然发现他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水痕——那是方才被冥魇侵入记忆海时,她没能看见的、属于战神的眼泪。
许殇顺着她的视线摸向自己眼角,低笑一声,指腹在她发顶轻轻一按:“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戴瑶抬头,看见火焰山上空翻涌着墨色云团,那团云正凝聚成与许殇一模一样的身影,左眼的鬼火比月光更冷。
“冥魇化身”的声音震得雪粒簌簌落下:“灵魂吞噬阵已启动,你的力量会被抽干——”
“阿勇!”戴瑶反手抽出腰间信号枪,朝天空打出三发绿光,“带鬼卒封锁东、南、西三面!阿花,安抚外围民众,别让恐慌扩散!阿翁,用你的防御阵护住祭坛根基!”她转身时,许殇已握着战戟站在雪地里,银甲被月光镀成霜色,战戟尖挑起的火星在寒夜里格外刺眼。
“你以为复制我的招式就能赢?”许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你没有我站在忘川河畔,看着阿勇替我挡下千刀时的痛;没有我抱着阿星被割舌后颤抖的手,在他掌心写‘我懂’时的悔;更没有……”他战戟一振,划破冥魇化身的右臂,“没有她为了拉我回来,用探测仪刺穿幻象时,我在记忆海里听见的、她喊我名字的声音。”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剧烈震动,数据流凝成箭头直指冥魇心口——那是它最薄弱的地方。
她举起仪器对准战场,蓝光如剑劈开风雪:“许殇!这里!”
战戟破空的锐啸混着鬼哭。
冥魇化身的胸口被洞穿时,戴瑶看见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是属于活物的、真正的恐惧。
许殇踩着它的虚影逼近,战戟尖抵住它咽喉:“我不是为了打败你才成为战神……我是为了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噗——”
冥魇化身碎裂成漫天墨色碎片,在风中散作黑雾。
戴瑶刚松了口气,却听见一缕若有若无的低语混在风里:“你以为这只是终点?其实……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许殇染血的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探测仪的数据流突然紊乱,屏幕上跳出一行血字:“灵魂共振异常”——方才的战斗,似乎触动了什么更古老的存在。
许殇察觉到她的紧绷,将战戟插在雪地里,转身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像一团烧不熄的火:“不管接下来是什么,我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戴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坚定,忽然想起阿星留下的那句话。
风卷着雪粒掠过他们身侧,远处传来阿勇收整战戟的脆响,阿花安抚民众的轻语,阿翁维持阵法的低吟——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极了某种重生的号角。
而那缕残留的低语,正随着黑雾钻进地底,在某个被遗忘的深渊里,掀起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