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的皮鞋跟磕在酒店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凌晨两点的大堂空无一人,前台小妹趴在登记本上打盹,他拖着行李箱的轮子碾过地毯边缘时,金属拉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极了二十年前在看守所听见的铁门闭合声。
“影首的人等你很久了。”电话里的电流声还在耳边刺啦作响,他喉结滚动两下,掏出手机时发现掌心全是汗,屏幕都滑得握不住。
技术专家的号码存了三年,备注是“老吴”,此刻在通讯录里泛着冷光。
他按下拨号键,听着嘟嘟声,后槽牙咬得生疼——这是最后一步,只要黑了联盟服务器,那些该死的区块链数据就会变成一堆乱码,苏悦就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查不出他转移的三亿资金。
“喂。”对面的声音沙哑,带着刚被吵醒的困倦。
“启动‘破网’程序。”周明远压低声音,瞥了眼玻璃门外——两辆闪着蓝灯的安保车正缓缓驶近,“按之前说的,篡改分布式模型,我要他们的防御系统今晚瘫痪。”
“明白。”对方挂得很快,周明远盯着通话记录里的“00:07”,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私人游艇上见到的“老吴”:金丝眼镜,手指细长,敲键盘时像在弹钢琴。
那时他还笑着说“影首的技术顾问都是艺术品”,现在想来,那副斯文模样下藏的,怕不是影首的刀。
同一时间,联盟数据中心负三层。
陆寒站在监控屏前,黑色战术服的袖扣蹭过控制台边缘,发出轻微的“咔嗒”响。
他盯着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时间——2:15,转头看向身后穿白大褂的男人:“老吴,该你了。”
被称作老吴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指节在键盘上快速翻飞,原本稳定的数据流突然出现几处乱码。
“反向追踪程序已启动。”他声音平稳,像是在汇报项目进度,“周明远的攻击越猛,我们定位他服务器的速度就越快。”
陆寒指尖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
三小时前他在地下酒窖找到老吴时,对方正抱着半瓶威士忌掉眼泪——影首两年前屠了他整个实验室,只有他装死才活下来。
“帮我,我帮你报仇。”陆寒把影首最新的资金流向报告拍在酒柜上时,老吴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苏总那边该开始了。”特勤组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陆寒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苏悦半小时前发的消息:“会议室投影已同步,等你信号。”他勾了勾嘴角,指腹在“知道了”上按下去,冷白的灯光在他下颌线投出锋利的影子。
联盟顶楼会议室的水晶灯突然大亮。
苏悦站在长桌尽头,米色套装的腰带系得极正,像把收在鞘里的刀。
十二位元老坐在两侧,最年长的张叔捏着茶杯的手还在抖——半小时前他还在说“重组太冒险,周明远毕竟带过三个项目”,现在投影屏上正循环播放周明远与影首交易的监控录像,他的喉结动了动,茶杯底重重磕在木桌上。
“这是近三个月周明远转移资产的银行流水。”苏悦点开第二个文件,激光笔红点停在“影首科技”的汇款备注上,“这是他上周在公海与影首代表会面的照片。”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欲言又止的财务总监,“至于各位最关心的‘忠诚契约’——”
“叮。”会议室门被推开,苏浩抱着个檀木盒子大步进来。
他白衬衫的袖扣是苏悦送的蓝玛瑙,此刻在灯光下泛着温光。
“原件已通过国际仲裁机构认证。”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掀开丝绒布,泛黄的纸页上“林曜”两个字力透纸背,“根据契约条款,周明远参与敌对行动,自动丧失所有联盟权益。”
张叔突然站起来,茶杯“当”地摔在地上。
他盯着投影里自己三个月前和周明远碰杯的照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苏总,我、我是被蒙在鼓里——”
“张叔。”苏悦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您当年跟着林伯父打江山时,说过‘联盟的血是干净的’。”她走到张叔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老人手背的老年斑,“现在,这血该换干净了。”
会议室陷入死寂。
直到财务总监第一个站起来,鞠躬时西装领口露出的金链子闪了闪:“我支持重组。”接着是市场部经理、技术总监……最后张叔抹了把脸,从西装内袋掏出钢笔:“我签。”
苏悦看着桌上渐渐堆高的签名文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陆寒发来的消息:“鱼上钩了。”
数据中心里,老吴突然拍了下控制台:“攻击峰值到了!”监控屏上的数据流像被扔进石子的湖面,激起层层乱码。
陆寒盯着定位系统跳动的坐标,指节抵在唇边:“锁定了,在公海的‘银月号’游艇。”他转头对特勤组长点头,“通知海上缉私队。”
同一时刻,周明远正猫在机场VIp通道的卫生间里。
他扯松领带,镜子里的脸青白得像张纸——手机显示“破网”程序进度99%,可老吴的电话始终占线。
“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炸响,是联盟官网弹出的公告:“关于周明远先生违反联盟章程的处理决定”。
他点进去,眼前发黑——资产冻结、商业黑名单、国际通缉令,每一条都像重锤砸在他太阳穴上。
“先生,您的航班还有十分钟关闭舱门。”空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周明远抓起行李箱冲向登机口,可刚转过转角就撞进一堵人墙。
七八个警察举着证件,为首的女警冲他晃了晃手铐:“周明远,涉嫌商业间谍、洗钱、勾结境外势力,跟我们走。”
“你们不能——”他的喊叫声被淹没在警笛声里。
警察押着他往出口走时,他的行李箱拉链崩开,一叠文件“哗啦”掉在地上。
女警弯腰捡起最上面的一张,瞳孔骤缩:“‘涅盘计划’机密文件?”她抬头看向同事,“联系重案组。”
凌晨五点的天光刚爬上地平线,押送周明远的警车拐进环海公路。
他缩在后排,手铐磨得手腕生疼,突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轿车从岔路冲出来,“砰”地撞在警车侧面。
他被甩得撞上车窗,眼前发黑时,后车门被猛地拉开,一只戴皮手套的手掐住他后颈,将他拽进另一辆车。
“谁——”他话没说完,轿车已飙出百米。
后视镜里,警察举枪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方戴着鸭舌帽,侧脸轮廓被阴影遮住,可那截从袖口露出的手腕——有一道蜈蚣似的疤痕,和二十年前林曜身边那个总跟在身后的保镖一模一样。
“你是……”他声音发颤。
“闭嘴。”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影首要活的。”
同一时间,联盟顶楼的办公室里,苏悦正给萌萌扎小辫。
粉色发卡别在发尾时,手机震动起来。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陆寒。
“周明远被劫走了。”电话里的声音带着风声,“劫他的人……可能和林伯父有关。”
苏悦的手指顿了顿,发卡在阳光里闪了闪。
她低头亲了亲萌萌的额头,小姑娘正举着蜡笔画彩虹,颜料蹭了她一手。
“知道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林曜的旧照片上——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身后是联盟刚落成的大楼,“让老吴继续查影首的服务器,另外……”她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裂痕,“调当年保镖的所有资料。”
窗外,晨雾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