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带着点点碎金的鲜血喷溅在身前的焦黑岩石上,发出“嗤嗤”的微响,竟蒸腾起淡淡的赤金色烟气。沈琰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镇渊坛深坑都在剧烈摇晃。他强行支撑着不倒下的意志,在生命本源被金簪骤然抽离的巨大空虚感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殿下!”坑壁上,刚攀爬下来的几名龙骧军残兵和修士发出惊骇欲绝的呼喊,不顾一切地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沈琰最后的视野里,是头顶那轮破碎血月投下的、带着污秽气息的黯淡红光,还有坑边那些向他扑来的、模糊而焦急的身影。旋即,深沉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紧握着那支尚有余温、却已黯淡无光的凤首金簪,向后重重倒去,砸在冰冷坚硬的黑石地面上。
意识沉沦,坠向无底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绝对的黑暗里,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芒顽强地亮起。那并非视觉所见,而是灵魂深处被唤醒的感应。
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金白色火焰构成的古老字符,在沈琰意识海洋的中央缓缓旋转、燃烧。
“烬”。
它并非文字,而是火焰的具象,是法则的烙印!每一笔每一划,都流淌着焚尽万物的决绝,更蕴含着灰烬之下、涅盘重生的不朽真意!字符的边缘,金白色的光焰静静跃动,神圣、威严,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苍茫气息。
这气息……是母亲!是幽凰血脉最核心的传承烙印!
沈琰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疯狂地想要靠近那个燃烧的“烬”字。他感受到了血脉深处的共鸣,那共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温暖与指引。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碰到那金白火焰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心魂俱裂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在意识深处炸响!
那巨大、燃烧的“烬”字符文之上,一道狰狞的、如同干涸污血凝结而成的暗红色裂痕,猛地贯穿了字符的核心!裂痕深处,粘稠冰冷的沉渊恶念如同活物般蠕动,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毁灭欲望,疯狂地侵蚀、污染着那纯净的金白火焰!
“嗬……” 沈琰的意识发出无声的痛嚎。那裂痕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带来比肉身崩毁更恐怖的撕裂感!沉渊的污染,竟然顺着母亲跨越时空传递的传承烙印,直接侵入了他的意识本源!
金白色的“烬”字火焰剧烈地摇曳、明灭,仿佛随时会被那道污血裂痕彻底撕裂、熄灭!母亲跨越时空传递的力量,正被沉渊的恶毒所玷污、阻隔!
“不——!”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不屈的怒吼在沈琰意识中轰然爆发!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母亲的遗泽被这污秽亵渎!
嗡!
眉心处,那点刚刚稳固的赤金色火焰纹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再是新生的雏形,而是带着幽凰泣血、涅盘重生的全部意志!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光焰,从火焰纹路中怒射而出,如同扑向猎物的神凰,悍然撞向意识海洋中那道污血裂痕!
嗤——!!!
赤金光焰与污血裂痕猛烈碰撞!意识深处掀起无声的惊涛骇浪!净化与污秽,新生与腐朽,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沈琰的灵魂战场上进行着最残酷的厮杀!每一次碰撞,都让沈琰的意识如遭雷击,几乎要彻底溃散。
“守护……涅盘……” 心口位置,那点黯淡的守护烙印传来微弱却无比坚韧的脉动,如同母亲温柔的耳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给我……焚尽!” 沈琰的意识在剧痛中咆哮,将新生涅盘之火的力量催发到极致!赤金光焰猛地暴涨,如同熔炉爆发,将那道污血裂痕死死包裹!金白色的“烬”字符文也仿佛受到感召,火焰大盛,内外交攻!
污血裂痕在赤金与金白双色神火的煅烧下,剧烈地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恶毒尖啸。粘稠的暗红污秽被一点点剥离、蒸发,裂痕的边缘开始变得焦黑、崩碎!
最终——
砰!
那道贯穿“烬”字符文的污血裂痕,在双重神火的极致煅烧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彻底炸裂!化作无数缕腥臭的黑烟,被熊熊燃烧的赤金与金白火焰彻底净化、湮灭!
巨大的“烬”字符文猛地一震,其上残留的暗红污迹尽数消散,金白色的光焰重新变得纯净而炽烈,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深邃!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关于“焚尽”与“新生”的奥义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入沈琰的意识核心!
“呃啊——!” 沈琰猛地睁开了双眼!
赤金色的瞳孔深处,两簇火焰疯狂燃烧,仿佛有金白色的古老符文在其中一闪而逝。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火”之法则的明悟感,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惊喜交加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
沈琰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看到几张布满血污和烟尘、却写满激动与关切的脸孔围在自己上方。是那些从坑壁爬下来的龙骧军残兵和修士。他正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黑石上,身下垫着不知从哪件破碎铠甲上扯下来的内衬布。
“水……” 沈琰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一只带着豁口、勉强还算干净的水囊立刻递到他唇边。清凉微带苦涩的水流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沈琰的意识终于彻底回归现实。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轻轻按住肩膀。
“殿下,您本源耗损过剧,切莫妄动。”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沈琰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半身破碎玄甲、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爪痕的中年汉子半跪在旁边,正是之前被他打晕的那个玄甲卫小队长周骁。此刻他脸上没有怨怼,只有深沉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沈琰的目光扫过深坑内的情况。坑壁边缘,又多了十几个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幸存者。他们默默地清理着坑底散落的碎石和污秽的血肉残渣,将能找到的、无论敌我的尸体集中到角落,用残破的布幔或铠甲碎片草草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沉渊死气特有的阴冷腥臭味。气氛压抑而沉重,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
“情况……如何?” 沈琰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带上了一丝属于主心骨的沉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拳,那支温热的凤首金簪正被他紧紧攥在掌心,藏在袖中。
周骁脸色凝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恐惧:“回殿下,毁灭风暴……暂时平息了。但那东西……” 他抬手指了指坑外,指向镇渊坛核心的方向。“……那光茧,裂痕遍布,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不止一半!祭坛的修复阵纹闪烁得极其微弱,全靠残余的龙气撑着。外面的污秽死气……更浓了。血月炸开的那些碎块,像毒瘤一样嵌在废墟里,不断渗出黑血……弟兄们……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
简简单单四个字,重若千钧,砸在沈琰的心头,也砸在坑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一股压抑的悲怆弥漫开来。
沈琰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污秽尘埃的空气刺得他肺腑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他挣扎着,不顾周骁的劝阻,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又是一阵气血翻腾,眼前发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新生的力量还在,但那根基被撼动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
他抬头望向深坑之外。
镇渊坛核心区域,那曾经辉煌夺目、象征希望的金色光茧,此刻如同一个布满蛛网裂痕的脆弱琉璃球。原本凝实厚重的光壁变得稀薄透明,透过那些巨大的裂口,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祭坛本体上那些同样黯淡、闪烁频率极不稳定的修复符文。光茧散发出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地对抗着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从那些巨大血月碎块处弥漫而来的污秽死气。
那些粘稠如墨、散发着阴冷恶念的死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沿着光茧的裂痕不断向内侵蚀、渗透。每一次侵蚀,都让光茧的光芒微弱一分,让裂痕的边缘多出一丝细微的、如同被腐蚀的黑色痕迹。整个核心区域,如同被投入墨汁的池塘,正被沉沦的黑暗一点点吞噬。
视野所及的废墟战场,更是触目惊心。巨大的沟壑纵横交错,焦黑的土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凝固的污血。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法器散落各处,被那污秽的黑气缠绕,如同地狱的图景。一些尚未死透、被沉渊之力深度侵蚀的魔物残骸,还在污血泥沼中无意识地抽搐、蠕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幸存者们如同惊惧的蝼蚁,在废墟的缝隙间艰难地移动,搜寻着可能的生还者,或是收集着尚能使用的武器和物资。绝望和麻木,笼罩在每一个人脸上。
沉渊的退却,只是风暴眼短暂的平静。更大的毁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
“扶我……上去。” 沈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置疑。
周骁和另一名修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沈琰。每一步迈出,都牵动着沈琰体内尚未稳固的经脉和那被金簪抽空本源的空虚感,如同踩在刀尖之上。但他腰背挺得笔直,赤金色的瞳孔扫视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如同巡视自己伤痕累累的领地。
当他们艰难地攀上深坑边缘,真正站在镇渊坛核心区域的边缘时,那扑面而来的污秽死气与绝望氛围几乎令人窒息。刺鼻的腥臭、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浓郁得化不开。一些正在清理废墟的幸存者看到了沈琰,疲惫麻木的脸上先是闪过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是……是三皇子殿下!”
“殿下还活着!”
“殿下醒了!”
低低的惊呼和带着哭腔的呼喊在废墟间传递,如同死水中投入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那些原本麻木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聚焦在沈琰身上,带着敬畏,更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沈琰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染血的脸庞,有龙骧军的残兵,有各宗修士,还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民夫杂役。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也看到了那绝境中被重新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他轻轻挣脱了周骁两人的搀扶,向前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废墟间的风声和远处魔物的低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感,传遍这片死寂的战场:
“沉渊未退,污秽未清!帝宫血战,影卫伏诛!陛下尚在,帝都龙气未绝!”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吾等脚下,便是镇渊之坛!退一步,污秽侵染帝都地脉,万劫不复!进一步,守得云开,方有生路!”
他的右手猛地抬起,紧握成拳!掌心紧握的,正是那支温润的凤首金簪!簪体隔着布料,传递着微弱的余热。
“集结!清理污染,加固光茧!龙骧军残部,收拢残兵,占据左翼高地,构筑防线!修士听令,以火、雷、光属真元为首,清除血月碎块溢散之死气,修复光茧裂痕!其余人等,救治伤员,收集物资!” 沈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沙哑,却蕴含着一种浴火重生后、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便是吾等最后防线!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亦要守住这方寸之地!”
“诺!谨遵殿下之令!” 周骁第一个单膝跪地,嘶声应诺,脸上那道狰狞的爪痕随着肌肉的牵动而扭曲,眼神却炽热如火。
“谨遵殿下之令!”
“守住镇渊坛!”
“跟沉渊拼了!”
短暂的沉寂后,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应和声由近及远,在废墟战场各处响起!带着悲壮,带着决绝!那些幸存者眼中麻木的绝望被点燃,化作了破釜沉舟的战意!他们不再茫然,纷纷拿起手边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断裂的长矛、卷刃的刀剑、崩口的法器,甚至只是沉重的石块,开始按照沈琰的命令行动起来。
龙骧军的残兵在几名低级军官的嘶吼下,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向沈琰所指的左翼那片相对完整的建筑废墟高地,开始利用残垣断壁构筑简陋的防御工事。修士们则强撑着伤势和枯竭的真元,三五成群,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如同巨大毒瘤般散发着浓郁死气的血月碎块,或是涌动着污秽黑气的沉渊侵蚀点,开始尝试用真元进行清除、净化。火光、微弱的雷光、稀薄的净化灵光在废墟各处零星亮起,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撕扯着沉沉的黑暗。
沈琰看着眼前这一幕,强撑着的精神微微一松,一股更深的疲惫和眩晕感瞬间袭来。他身形一晃,周骁眼疾手快地再次扶住他。
“殿下……” 周骁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无妨。” 沈琰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虚弱感强行压下。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强行指挥已是极限,必须尽快恢复一丝力量。他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块散发着浓郁死气、不断渗出粘稠黑血的血月碎块,那污秽的气息让他新生的涅盘真元都感到强烈的排斥和刺痛。
“为我护法片刻。” 沈琰低声道,随即盘膝坐下,不顾身下污秽的泥土,闭上了双目。
意识沉入体内。丹田气海之中,原本如同新生溪流般流淌的赤金真元,此刻变得极其稀薄,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丝丝缕缕细弱的赤金色气流艰难地流转着,传递着阵阵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刺痛。眉心的火焰纹路也黯淡了许多,心口的守护烙印更是微弱得几乎难以感应。
唯有意识深处,那巨大的、燃烧着纯净金白火焰的“烬”字符文,依旧巍然不动,散发着焚尽与重生的至高奥义。符文边缘的火焰安静流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沈琰的心神,尝试着去沟通、去引动那“烬”字的一丝力量。
嗡!
就在他的意念触及那金白火焰的瞬间,眉心黯淡的火焰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赤金涅盘真元被强行抽取,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注入了意识海洋的“烬”字符文之中!
“烬”字符文微微一震,边缘一缕极其细微的金白色光焰被引动,沿着沈琰意念的指引,瞬间流转至他的右手掌心!
“呃!” 沈琰闷哼一声,抽取这一丝力量带来的反噬让他经脉如同针扎。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赤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不远处那块污秽的血月碎块!
他的右手食指,在周骁等人惊愕的目光中,艰难地抬起,对着那块散发着浓郁死气的血月碎块,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磅礴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白色火星,从沈琰的指尖悄然飘出。
这火星是如此微小,如此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在废墟间弥漫的污秽死气之中。
然而——
就在这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金白火星,轻轻触碰到那块血月碎块表面不断渗出的、粘稠腥臭的污秽黑血的刹那!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灼烧声骤然响起!
那块磨盘大小、散发着浓郁沉渊死气的血月碎块,被火星触碰的那一小块区域,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粘稠蠕动的污秽黑血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汽化!原本暗红发黑、质地坚硬的碎块表面,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劣质铁块,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竟以那火星落点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变红、软化、塌陷!
滋滋滋——!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滚滚腥臭浓烟升腾而起!那块血月碎块,竟被那一点微弱火星点燃!金白色的火焰并非炽烈燃烧,而是一种无声的、绝对的“焚烬”!碎块被火焰覆盖的区域,物质结构在飞速分解、湮灭,化作飞灰!它就像一块巨大的、被投入火焰的油脂,正在被那一点火星引发的“焚烬”法则,从存在层面一点点抹除!
仅仅两个呼吸!那磨盘大的血月碎块,竟被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光滑如同琉璃融化后又凝固的孔洞!孔洞内部,再看不到一丝污秽黑血,只有被极致高温净化过的、呈现出晶体化状态的暗红色残留物!
火星熄灭了。
沈琰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一晃,“哇”地又吐出一小口带着金点的鲜血。他点出的右手食指指尖,皮肤焦黑开裂,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钻心的剧痛传来。强行引动“烬”字符文的一丝力量,代价远超他的预估!那一点火星,几乎抽干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赤金真元,更反噬灼伤了他的手指和经脉。
然而,效果却是震撼性的!
“这……这……” 周骁和旁边几个目睹全过程的修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死死盯着血月碎块上那个光滑的孔洞,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那一点微弱得可怜的火星,竟然瞬间焚穿了以污秽坚韧着称的血月碎片!这是何等霸道、何等纯粹的净化之力!这绝非普通的火焰真元能做到!
“殿下……您……” 周骁的声音都带着颤音,看着沈琰惨白的脸色和焦黑的手指,担忧瞬间压过了震撼。
沈琰剧烈地喘息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低头看着自己焦黑的指尖,又看向那块被焚穿的血月碎块,赤金色的瞳孔深处,那金白色的“烬”字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焚烬之道……代价巨大,威能亦是……焚尽一切污秽!这是母亲跨越时空,用生命为他点燃的火种!
就在这时——
嗡!
被他紧紧攥在左手掌心、藏在袖中的那支凤首金簪,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温润的簪体微微发烫,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守护与破灭交织的意念,顺着血脉的联系传递而来!
同时,沈琰心口那点黯淡的守护烙印,也仿佛被这悸动唤醒,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感应,跨越了遥远的空间,指向北方——帝宫的方向!
紫宸殿!
沈琰猛地抬头,赤金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阻隔,落向帝都中心!
---
紫宸殿内,死寂笼罩。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沉渊污秽被净化后的淡淡焦糊气息,弥漫在空旷而残破的大殿之中。破碎的地砖,断裂的蟠龙金柱,无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厮杀。
沈峮单膝跪在冰冷的金砖之上,伟岸的身躯因为重伤和巨大的消耗而微微颤抖。金色的帝血依旧不断从他紧抿的唇角渗出,滴落在胸前被撕裂、染血的明黄龙袍上,晕开刺目的暗金色。他一手拄着那柄布满裂痕、光芒尽失的镇国神剑“龙骧”,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另一只手,则死死地、如同攥着生命般,紧紧握着那支温润的白玉凤首金簪,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簪体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心口,传递着亡妻遗留的、最后一丝微弱的温润。
他的面前,是那撮散发着腥臭的灰黑色灰烬——影卫彻底湮灭后的残留。旁边,是那块布满裂痕、彻底失去光泽的“影裂”令牌。
大仇得报。
亲手斩杀了潜伏三十七年、毒蛇般的影卫,本该是宣泄无尽恨意的时刻。然而此刻,沈峮心中却无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冰寒,以及……如同黑洞般吞噬着心脏的愧疚与恐惧。
“清璃……” 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指尖摩挲着掌心中温润的簪体,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为她簪上这支凤簪时,指尖触碰到的青丝柔顺。芷兰殿惊遍那夜的熊熊火光,她最后望向自己时那平静却深藏着无尽担忧与诀别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刻刀,一遍遍凌迟着他帝王坚冰般的心防。
“琰儿……” 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宫墙,看到镇渊坛那片被血与火笼罩的废墟。是琰儿!是清璃留给琰儿的金簪!在最绝望的时刻,隔空定住了影卫的绝杀獠牙!那跨越千里的守护之力……其根源,必然是琰儿自身的生命本源!为了救他这个无能的父亲,琰儿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
“朕……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巨大的自责如同山岳,压得沈峮几乎窒息。身为帝王,守不住挚爱;身为人父,护不住幼子,还要依靠儿子以命相搏来拯救!
就在这时——
嗡!
他紧握在掌心、紧贴心口的那支凤首金簪,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温润的簪体骤然变得温热,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守护与破灭交织的意念,顺着血脉的联系传递而来!这悸动,与之前金簪爆发裁决之力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同源的呼应感!仿佛另一支沉寂的凤簪,在遥远的地方,被同一血脉的力量所唤醒!
“琰儿?!” 沈峮染血的瞳孔骤然收缩!是琰儿的金簪!是琰儿在引动力量!他还活着!但……这悸动之中,为何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虚弱与……焚尽一切的法则气息?!
几乎在同一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从帝都最深层的地脉之中传来!整个紫宸殿,不,是整个帝宫,都在这巨响中猛烈地震颤了一下!
殿顶簌簌落下灰尘,刚刚稳定下来的空间再次荡起涟漪。
沈峮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殿顶巨大的破洞,死死盯向帝宫结界上空那道被“影裂宫垣”撕裂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恐怖裂缝!
只见那道原本在缓慢弥合的空间裂缝深处,粘稠如墨、翻涌不息的沉渊死气,骤然变得狂暴无比!无数粘稠的、由最纯粹污秽构成的暗红色巨大触手,猛地从裂缝深处探出!它们疯狂地扭曲、抽打着结界裂口边缘的壁垒,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声!
哗啦啦——!
原本已经开始缓慢修复的结界裂口边缘,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大片大片的琉璃状结界碎片被硬生生剥离、崩碎!裂缝的宽度,竟在肉眼可见地再次扩大!
一股远比之前影卫作乱时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沉渊意志,裹挟着滔天的恶意与毁灭欲望,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顺着那扩大的裂缝,朝着帝宫内部,更朝着帝都下方那浩瀚的龙脉地气,发出了无声的、贪婪而疯狂的咆哮!
“吼——!!!”
这咆哮并非声波,而是直接冲击在所有身具修为、尤其是与帝都龙气相连之人的灵魂深处!
噗!
本就重伤的沈峮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震,又是一大口金色的帝血狂喷而出!他拄着龙骧剑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千里之外,镇渊坛废墟。
正盘膝调息、试图平复指尖灼伤和体内空虚的沈琰,身体同样猛地一震!他豁然抬头,赤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向帝宫的方向!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恶念感应,如同无形的海啸,跨越空间轰然拍击在他的意识之上!比之前影卫绝杀时强烈十倍!百倍!
是沉渊意志!它在帝宫结界受挫后,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彻底疯狂!它感应到了帝都龙脉的气息,感应到了帝宫结界的脆弱!它要……彻底吞噬这方天地的心脏!
同时,心口那点守护烙印传来撕裂般的悸动,袖中紧握的金簪也在疯狂地发烫、震颤!与北方帝宫深处,另一支凤簪的呼应感,从未如此清晰!
危机!真正的灭顶之灾,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