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只读过三百千和女戒，确实没什么文采，就是能写封信、看个账本就行了。
大户人家的姑娘，除非像沈无双这样长得好的、原本就是准备拿去做政治联姻的姑娘，基本也都是这个文化水平。
以前沈翰林都没觉得女子没文化会怎样，可回想起女儿那首诗，他就慨叹，当初还不如娶了清河崔氏那个才女，起码教出来的孩子是有真学问。
沈夫人不知道沈翰林在想什么，她只是着急女儿：“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无双的事到底怎样了？陛下究竟因何赐了那么一个封号？女儿之前不是挺受宠的吗？那个什么月娘难不成不好用？”
“别提月娘！”
沈翰林黑了脸，想起之前自己居然找了个风尘女子进去教女儿，他的老脸就红得发烫。
“明儿我就去托关系走动，把月娘送出来，再给无双送个女先生进去，让她好好读书静心！”
沈夫人更急了：“女儿都进宫了，也承宠了，还读什么书啊！这会儿不是应该想想该如何帮女儿争宠吗？话说她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可是那楚家姑娘不容人？”
“放肆！”
沈翰林的脸更黑了：“那是嘉和妃娘娘，什么楚家姑娘！你也是个没规矩的，难怪女儿会被叫蠢货！”
沈夫人也来了脾气：“沈怀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无双这个封号的事儿要是解决不了，影响的是家族里几十个姑娘的婚嫁！”
沈翰林也怒了：“要不是无双用那种诗句埋汰人家嘉和妃，她至于失了圣心？”
沈夫人好奇了：“到底写了啥？”
沈翰林把诗句背了一遍，沈夫人砸吧砸吧嘴：“这不是挺好的吗？”
沈翰林翻了个大白眼：“没文化真可怕！这都是什么呀！只有词藻的堆砌，完全没有半点情感！肉长不到骨头上就是一堆臭肉，这首诗就是垃圾！”
“嘉和妃怀瑾握瑜，如冰轮碾玉屑，其光清绝，其质无瑕，行止若荷塘承月露，不汲汲于浊流，自有清华濯出尘，岂是这些俗语能描述的！”
沈夫人听不懂沈翰林在说什么。她只记得女儿初选回来的时候说过，她们这一批有个最丑的女人，被谢贵妃留下单独面圣，之后就封了贵人。
可是这个丑女人莫名其妙就封了嫔位，女儿还因她被贬为更衣，沈夫人一直不服气。
楚云裳以前鲜少在京城露面，沈夫人本打算在万寿节看一看她到底哪儿好，偏赶上沈翰林风寒不能参加宫宴。
沈夫人就去问自己的亲姐姐，詹事府詹事的夫人。
她姐姐也听说了沈无双和楚云裳同批选秀的故事，特地在万寿节多看了几眼。
但她坐的位置靠后，看得不真切，只觉得也就那样，出彩的还是衣裳和首饰。
沈夫人就觉得，自家女儿其实也挺好，要说差，也只是差一点运气而已。
可如今被沈翰林说得两人有云泥之别，沈无双还是那个泥，沈夫人哪儿能乐意！
“万寿节那天我姐姐见过嘉和妃，说也就是衣服衬的人还行，要是卸了妆，不就是那样！”
沈翰林懒得跟夫人掰扯，留下一句“眼见未必为实”，就回书房写了几张帖子让管家送出去，然后回房补眠。
待下午睡起来，沈翰林直奔五味楼。
他在这里摆了一桌酒席，宴请的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亲友。
因为女儿的事，沈翰林这段时间在私下里没少诟病嘉和妃和明德帝的事，他今日摆这一桌，就是要给二人正名。
沈翰林先把他昨晚写的诗词拿出来给大家赏析，大家都说不错。
有人还感叹说：“若世上真有此种女子，只要让我看上一眼，哪怕就此折寿十年都值了！”
待沈翰林说出诗中女子就是嘉和妃时，亲友们惊呆了。
楚云裳进宫之前鲜少在京城，很多人都没见过她。万寿节宫宴也是有门槛的，大多数人都没资格。
如今听沈翰林这么说，大家觉得他应该是被胁迫了。
“怀民是不是有人暗中监视你？你要是被胁迫你就眨眨眼。”
虽然他们没见过楚云裳，但有人知道曾经的安国公夫人经常邀约楚云裳去府上。
“若是那楚家二姑娘真这么美好，那个谢子墨还能去娶寡嫂？”
沈翰林郑重道：“楚家大姑娘本来就名声不好，至于她能二嫁，定然也是用了手段。再说那就是个克夫命，你们拿嘉和妃跟她比，就不怕陛下怪罪？”
众人赶紧闭嘴，但更加怀疑沈翰林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蠢更衣这个封号，可是直接影响了他们家的女儿婚配。
沈翰林说到这个就痛心疾首：“是我教女无方，无双她写诗污蔑嘉和妃，落得此下场也只能说她活该。”
“怀民，你真的不是受胁迫？”
“当然不是！我的人品你们还不了解吗？”
众人想想也是，沈怀民这人仗着学识好，从小就恃才放旷，谁都看不上。
他要是认准的死理儿，别说十头牛，就是皇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坚决不改口。
当初明德帝看中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倘若沈怀民这样说，那就是说，沈无双真的在宫中犯了错，这个封号就是陛下彻底厌弃了她。
那他们家的女儿们怎么办？
沈怀民安抚道：“无妨，如今陛下准备办女校，把你们的女儿送来女校读书。”
有人不乐意：“女孩子怎么能抛头露面！”
沈怀民淡淡道：“女校虽然是陛下主张，但陛下最重视的肯定是第一届的学员。读过女校的学员能否有个好归宿，你说陛下会不会关注？”
众人一琢磨是这么回事，赶忙举杯给沈怀民敬酒，纷纷表示要把家里的女孩子送去读书，束修什么的，好说。
……
……
原本宫里的嫔妃们还盯着，尤其是三妃，看到沈无双那个态度，就知道她一定会跟楚云裳斗起来。
可是没想到，沈无双的确斗了，但第一个回合就让楚云裳给按死。
三妃不甘心，又把宫里的事让人添油加醋送到沈翰林耳朵边。
本来指望沈翰林带着读书人们一起闹，这样她们的娘家再跟着添两把火，明德帝就是再宠楚云裳，也得在乎民间的呼声，搞不好还能直接把楚云裳赶出宫去。
可是谁想到，沈翰林他非但没去摇人一起弹劾楚云裳，反而开始给她写诗赞美！
这是什么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