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栀叶沉默了会儿答道:“不相信。”
“就因为生死不可逆转,所以生命才显得宝贵。”
“我也这么觉得的,但......”林知言摸着自己面前石碑上的刻纹,低语道:“阴阳逆转,生死倒换,你之前在林子里见过吧?”
“活的人被当成了养料,滋养着死了的人,阴与阳的界限不再分明,生死界限也模糊。”
“但......那些人是活死人,你无法把西方那些丧尸片里的丧尸当成活人吧?”纪栀叶道,“行尸走肉终究是行尸走肉。”
“那个刘晨刚,你还记得吧,他你觉得是什么人?”
“死人。”纪栀叶答道。
“但你好像会因为他真正死去而感到不安,但你打倒其他类似生物的时候,并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因为这个人是真正具有灵魂的、有思想的、有感情的生物,如果他的身体可以修复得当,灵魂一直在这具身体上不消散,甚至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维......你觉得他还是个死人吗?”
林知言低声说道。
纪栀叶没回复她的提问,而是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尝试逆转生死,松月观就是一处实验地?”
“对,松月观那处埋尸地,不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那里的怨灵长时间存在没有消散吗?”
“它们就满足了灵魂不消散的要求。”林知言答道。
“等等......”纪栀叶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知道松月观那里的埋尸地很特殊,但是具体是个怎么特殊法?”纪栀叶问道。
“大凶,极阴且是绝地。”林知言答道。
“......”
纪栀叶沉默了,她突然觉得一些断断续续漂浮在水面的断线,在这一瞬间扯成了长丝。
许多断断续续的东西好像连起来。
“你说的极阴......纯阴之体......有这个可能吗?”纪栀叶问道。
她的目光投向室内还在打闹的三人,神色有些复杂。
“投入足够多......我想是可以的,路筱或许很危险。”林知言说道。
齐长生早就透露过,每年都有一个纯阴之体的人“意外死亡”,而路筱来到这个城市还有诸多人为行为的存在。
现在又有关于逆转生死的猜测。
每一个事情都在指向,有人在利用纯阴之体的特殊性,想要做逆转生死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条件里,还有一个,那就是需要活人转化的生命力滋养。
细思极恐啊。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发现吗?”纪栀叶问道。
“这个嘛,呵......其实我又发现了一个我看不太懂的符文。”林知言说道,“还是那种,看起来很熟悉,但又有点像灵泉寺那边的手法......怎么说呢,感觉更先进?”
“路筱母亲做的?”
“大概率是,毕竟这个位置是刘巧儿她爹的墓碑底下,一般人不会想来祭拜他吧。”
如果不是林知言突发奇想,想要给刘巧儿这个生前如此凄惨的人立个坟,就放在她家人旁边,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些东西。
这时林知言脑袋里的弦突然抽动了一下,这个东西,该不会故意给他们看的吧?
不对,应该不是他们。
而是她。
是路筱。
如果路筱母亲在已知刘巧儿会出来作恶被除掉的情况下,了解到事情真相的路筱因为善心,很可能会为刘巧儿做点什么,她很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这处坟地。
只要她翻看墓碑,就会看到留下来的符文。
但是,路筱的母亲怎么会觉得路筱能够除掉刘巧儿呢?
是因为灵异监管局,还是因为.......纪栀叶?
林知言不由得沉默了,因为他觉得路筱的母亲,现在怎么都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了。
他们这伙儿人,不会都在被她耍的团团转吧?
但林知言在路筱和张姨那里都确认过,路筱母亲自从来到了漯河村,几乎没有出去过,唯一一次还是去城里“生孩子”。
所以时间上她也不符合有关“纯阴之体”死亡的事件。
有两方势力?
“喂?”
纪栀叶听着电话那头许久没传来声音,不由得低声唤道。
“啊。”林知言回过神,好家伙他竟然在一片坟地里走神,就算现在没什么异动,也挺致命的。
“总之,我先把这些东西拍下来,让观空跟着一起研究,然后警方那边好像调查到了路筱她妈来到漯河村之前的事情,等天亮了我去确认一下。”
“嗯......但你,现在不是在漯河村外的坟地,你睡哪?”纪栀叶问道。
“路筱家没被推平,就借宿一晚呗。”
林知言无所谓的说道。
“哦对,你可得跟路筱说清楚,我这不算强闯民宅啊,我打过招呼了。”
纪栀叶失笑,“好。”
闹鬼的房子,一个人住,就算纪栀叶看来,林知言也算颇为大胆了。
“还有一件事,你也一起告诉路筱吧。”
“漯河村的村医,把自己的舌头割了,因为失血过多,鬼门关走了一遭。”
“事情经过是他写字告诉我的。”
“......我拍了图片,图片一会儿发给你。”
“好。”
随后两人寒暄两句,纪栀叶挂掉电话。
紧接着她的聊天界面弹出了林知言发来的图片。
【在你们离开不久,我目睹了老王杀死了老李头,也看到了老村长因为心脏破裂死掉的尸体,我觉得会轮到我的,一定会轮到我的,每一个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最后都必须结算。
果然我看到了那个像婴儿一样的鬼,虽然它只是趴在房梁上,黑白无神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我要完了。
这时我想起了你那个朋友说的话,让我早做觉悟,于是我拿刀割掉了自己的舌头,或许我这样的人,沉默也是一种罪过,明明意识到事情真相,却保持了缄默,让人逍遥法外这么久。
我这样的人,沉默了一辈子的人,就当一辈子的哑巴好了。
我割掉了舌头,祈求它原谅。
最后在失血意识消散前,我看到那小鬼消失了。】
纪栀叶看着这个图片,纸张最后,能明显看见几大滴泪水洇湿的痕迹。
沉默真的无罪吗?明晰保身真的有罪吗?
但最终村医因为沉默,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将会伴随他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