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帝后二人对坐。
宜修说道:“皇上,裕嫔给臣妾递了折子,说想回宫来。”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手持翡翠珠串,没有开口同意的意思。
裕嫔回来,总要碰面,皇帝并不想时时刻刻面对自己又失去了一个阿哥的事实。
他已经是奔五的人了。
要不是有三阿哥,臣子们都该倒戈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三阿哥势力大涨。
也许是因为先帝去世那年,还能让妃嫔有孕,留下一个遗腹子,大臣们有了经验。
皇帝尚且因为年幼的孩子接连出生而觉得自己年轻力壮,大臣们却认为他随时都有可能去见先帝,开始投机起来。
好在三阿哥不聪明,皇帝虽然厌恶大臣们的挑唆,但也觉得局势尚且在掌控中。
宜修见皇上沉默,便懂了,但还是劝说道:“圆明园……想来裕嫔也住得久了,从今往后与寻常妃嫔一样回宫中居住,臣妾想着,倒也妥当。”
皇帝还是不说话。
宜修又说道:“只是她自在惯了,若要回宫,只待在自己宫里便罢了,也无需她出来请安什么的。”
听到此,皇帝才点头应允:“既然皇后这样说,那就定下吧,可安排了宫殿?”
宜修摇摇头,说道:“还不曾想好,只是西六宫怕是不那么合适,东六宫倒正好,钟粹宫还空着呢。”
皇帝一锤定音:“那就钟粹宫吧。”
宜修应道:“是,臣妾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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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裕嫔的马车来到了紫禁城,但没有人来迎接,去面见皇上,也只得到苏培盛的一句安慰,裕嫔不意外。
可多少还是有些寥落,便去了皇后宫中。
入了承乾宫,裕嫔便跪下了:“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他不愿意见到自己,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回来,相助的也只有皇后了。
宜修叹道:“快起来吧,都是多年的姐妹了,何至于此呢。”
裕嫔坚持:“要谢的。”
宜修再叹:“好吧,本宫知道了,你的心情,本宫是懂的。”
裕嫔起身,想起皇后娘娘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眼中这才出现几丝泪光。
不是感同身受者,不能理解这样的痛苦。
宫中的孩子,不只是心灵的慰藉,还是荣华富贵的未来,也就是说,失去孩子,是精神身体物质的多重打击。
裕嫔拭去不小心掉落下来的泪,木然说道:“臣妾失仪。”
世上又多了一个能理解她痛苦的人,宜修怎么会生气呢,只说道:“不必如此小心,多年前,本宫也是这样,不想留在熟悉的地方,看见那些熟悉的物件儿,只是当初在王府,又能躲去哪里呢,如今能帮你一把,也算解了当年本宫的遗憾了。”
皇后的话语贴心至极,可裕嫔还是越说越心痛,又说了几句话,便急着告辞了。
和皇后在一起的每一刻,先是遇到同类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欣慰,可伸过来的舌头上却像是带着倒钩似的,完全没有安抚的效果。
只叫她痛得更深了些。
裕嫔匆匆告退,宜修却愣神了许久。
看见裕嫔,就像是看见了当初的自己,那一腔愤怒更像了。
她的怒火将纯元皇后和二阿哥烧成了灰烬,为自己烧出了一个锦绣未来。
裕嫔的怒火会帮她完成更多没有完成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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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虽说住着几个小答应,但已经许久不曾得到皇上的眷顾,冷冷清清的。
裕嫔虽说是从圆明园回来的,还是没了五阿哥的裕嫔,看着也不是会有恩宠的样子,更没什么前途,但钟粹宫上上下下还是高兴的。
裕嫔简单收拢了人手,又打发了几个心思不正,爱欺负人的,便开始吃斋念经起来。
过不几个月,众人便习惯了宫中多出一个裕嫔的存在。
和从前的端嫔也没什么区别,还更安静些。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人们是不会多加关注的。
裕嫔得以悄无声息地打探消息。
她最怀疑的是和七阿哥相关的人,当初七阿哥出生时候的闹剧,还历历在目,裕嫔有时候想,要是当初她的弘昼没有跪那么久,身子是不是会壮实一点儿,是不是就能熬过这关了呢?
可惜没有如果。
但七阿哥相关联的人实在太多了,最直接的就是他的生母,沈答应,当时也正是沈答应陷害的弘昼。
可沈答应一个答应想做出这许多事情来,也不可能,必然有高位妃嫔相助。
那么,七阿哥的养母,敬妃就很像这个人,而且,她还曾经有过协理六宫的权力。
但是若是亲近,沈答应和莞嫔更近一些,即使沈答应住在敬妃的咸福宫中。
莞嫔的厉害,宫中人尽皆知。
裕嫔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查齐妃。
这个最好查,若是查出齐妃确实无辜,那么,她也许可以多一个盟友了。
弘历,弘昼接连去世,是在给谁腾位置?
裕嫔有时候也恨自己当时太蠢,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而齐妃再蠢,一旦得知三阿哥被人盯上了,也会打起精神来保护三阿哥的。
她到底是宫中多年的老人,熟悉情况,为着年长的三阿哥,想必也有的是奴才投靠,算得上是妃位之首。
裕嫔也能借齐妃的几分力量,去调查敬妃和莞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