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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凌霄宝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千年沉檀香、臭氧(来自南天门附近雷部实验失败)以及……浓郁焦虑的味道。今日,是季度“香火业绩述职报告会”。

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更像一个巨型、压抑的上市公司会议室。各路神仙按品阶高低,分坐云台。前排是福禄寿三星、观音菩萨、太上老君等大佬,个个宝相庄严,面前悬浮着流光溢彩的虚拟报表,数据滚动,仙气盎然。后排则是各路星君、天将、地只,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偷偷用仙法刷着“天界论坛”,标题赫然是《惊!某星君因KpI不达标,被罚去月宫捣药三年!》。

“下一个述职者——” 侍立在玉帝宝座旁的卷帘大将,如今兼任会议主持,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冷漠,“财帛星君,正财神,赵公明!”

刷!

所有目光聚焦到殿中一人身上。

赵公明,正财神,主管天下财运。他身形魁梧,面如重枣,五绺长髯飘洒胸前,身着玄色滚金袍,腰缠玉带,本该是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然而此刻,他那张本该“招财进宝”的脸上,却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大难临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板,走到大殿中央。脚下祥云自动铺开,化作一个悬浮的演讲台。他挥动袍袖,一道金光射出,在面前展开一张巨大的、闪烁着刺眼红光的ppt投影。

标题:《天庭第三季度香火业绩总结与反思(财神部)》

下方,一条鲜红加粗、还自带闪烁警报特效的数据柱状图,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如同耻辱柱:

【人间信仰值同比增幅:-78.5%】

【综合香火贡献度排名:末位(并列倒数第一)】

“咳!”赵公明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浑厚的神音掩盖心虚,“尊敬的玉帝陛下,诸位仙僚……”

“赵爱卿,”宝座上,玉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打断了赵公明的开场白。玉帝今日穿着常服——一套绣着九爪金龙的明黄……嗯,类似人间的高定西装?他手里甚至还捏着一个白玉保温杯,里面泡着几颗万年枸杞。“直接说重点。解释一下这个,”他用保温杯指了指那根刺眼的红柱子,“负七十八点五。以及,你是怎么做到和‘厕所清洁神’并列垫底的?”

大殿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来自几个平时就和赵公明不太对付的星君。

赵公明老脸一红,胡子都抖了三抖:“陛下容禀!此乃……此乃人间经济下行周期之必然体现!非臣之过也!”

他点开ppt下一页,上面是几个精心截取的图表和新闻标题截图:

《全球经济震荡,股市一片绿油油!》

《虚拟货币暴跌,韭菜哀鸿遍野!》

《专家称:拜财神不如买基金(虽然基金也亏)》

《当代年轻人:转发锦鲤,但更信自己996的福报》

“陛下请看!”赵公明指着屏幕,语气沉痛,“凡间信仰体系已发生结构性转变!他们沉迷‘科技造富’、‘金融玄学’,对传统神只的敬畏之心日益淡薄!尤其是我财神一脉,更是首当其冲!他们赚不到钱,就怪我们不给力;他们亏了钱,更是骂我们没用!臣,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蕴含微弱财气)差点喷到前排的福星脸上:“还有那劳什子‘双十一’、‘六一八’!凡人疯狂购物,烧香拜佛求折扣、求优惠券的都跑去拜电商平台的‘算法之神’了!谁还记得我们这些老牌正神?臣的庙宇,香火稀疏得都能跑马了!信徒的祈愿,十个有九个是‘求中彩票’、‘求股票涨停’,剩下一个还是‘求老板别拖欠工资’!这……这‘纯净香火’从何而来啊?!”

赵公明一番慷慨陈词,试图甩锅给时代和大环境。

玉帝面无表情地听着,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枸杞水。放下杯子时,发出“哒”一声轻响,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说完了?”玉帝抬眼,目光如电。

赵公明心头一紧:“呃……大致……如此。”

“好。”玉帝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波,“时代变了,凡人的心思复杂了,新神崛起了……听起来,理由很充分嘛。”

赵公明刚想松口气。

玉帝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但这跟你这个正财神,拿着天庭最高序列的神职津贴,享受着仅次于朕的蟠桃配额,结果交上来的香火业绩,还不如负责打扫凌霄殿茅厕的厕神,有半毛钱关系吗?!!”

轰!

玉帝的怒火如同实质,震得大殿穹顶的星辰都晃了三晃。众仙噤若寒蝉,连福禄寿三星都悄悄往后缩了缩脖子。

“人间经济下行?那福星、禄星的香火怎么没跌这么多?凡人拜电商算法?那文昌帝君(文曲星)管着科举功名,现在凡人都考公考研,他的香火怎么还涨了?!”

玉帝站起身,明黄“西装”无风自动,帝威浩荡:

“赵公明!朕看你是高高在上太久了!忘了财神的本分是什么!不是等着凡人给你烧香磕头!是引导财富流通,是维护交易公平,是让勤劳者有所得!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躺在神位上吃老本!凡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金融骗局层出不穷,你管了吗?你引导了吗?你的‘财运感知’都用来感知哪个庙的供品更值钱了吧?!”

赵公明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浸湿了他引以为傲的长髯。他想辩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玉帝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这点道理在巨大的委屈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朕给了你机会!上个季度就警告过你!结果呢?变本加厉!直接垫底!”玉帝怒极反笑,“好,很好。既然你觉得人间环境太差,影响你发挥,那朕就给你换个环境!”

玉帝大手一挥,一道金灿灿的圣旨凭空出现,悬浮在大殿中央,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神威:

“敕令:

财帛星君赵公明,怠惰渎职,业绩垫底,有负神职!

即刻褫夺神位,削除九成九法力!

贬入凡间,附身于一濒临饿死之躯!

限时一年,收集‘纯净香火’一万缕!

逾期未成,神魂俱灭,永除仙籍!

钦此!”

“不——!!!”赵公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一黑。他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瞬间抽空了他体内浩瀚的神力,只留下微不足道的一丝。他的神袍、冠冕、象征着财神权柄的金鞭玉如意,统统化作光点消散!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下方传来,那是通往污浊凡间的通道!

“陛下!臣冤枉啊!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能翻盘!臣懂理财!臣会抄底啊陛下——!!!”赵公明徒劳地挣扎着,像个被强行拖出赌场的赌徒,声音凄厉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身影却急速下坠,消失在通往人间的漩涡之中。

凌霄宝殿一片死寂。

玉帝面无表情地坐回宝座,端起保温杯,又抿了一口枸杞水,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卷帘大将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程式化:

“下一个述职者,送子娘娘,请准备。”

众神仙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调出自己精心准备的ppt,内心警钟长鸣:内卷之风,已刮至天庭!财神爷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

与此同时。

人间,华国,滨海市,一个老旧得墙皮都在簌簌掉渣的居民小区内。

“砰!”

一声闷响。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还破了几个洞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男子,像一袋沉重的垃圾,被人从一扇贴着“招租”红纸的房门里粗暴地推搡出来,踉跄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赵铁柱!最后通牒!明天!明天晚上六点前,再不把欠的三个月的房租两千四百块交齐,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你的破行李老子直接扔垃圾站!”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包租婆叉着腰站在门口,唾沫横飞,声音尖利刺破黄昏的寂静,“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工作工作没有,钱钱赚不到,就知道赖着!晦气!”

门被狠狠摔上,震得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灭。

名叫赵铁柱的年轻人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额头磕破了皮,渗出血丝,火辣辣地疼。更疼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胃里空得像是被掏过,一阵阵痉挛。

他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失业三个月,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口袋里最后几个钢镚儿刚才买了两个冷馒头,还被包租婆这一摔,不知道滚哪里去了。

“完了……” 赵铁柱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绝望,“真要去睡桥洞了吗……”

就在这时——

“叮咚!”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科技感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半透明面板,突兀地悬浮在他眼前:

【检测到宿主:赵公明(曾用神名)\/赵铁柱(现用凡名)】

【状态:神力剥夺(99.99%),濒危(饥饿、疲惫、身无分文、即将流落街头)】

【主线任务发布:一年内收集‘纯净香火’ x 缕】

【任务失败惩罚:神魂俱灭】

【新手引导(强制接收):是 \/ 否 (倒计时:10…9…8…)】

赵铁柱,或者说,刚刚被贬下凡、附身在这个倒霉蛋身上的前财神赵公明,看着眼前的面板,感受着身体真实的饥饿、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穷酸气,再想想自己曾经呼风唤雨、财宝堆积如山的日子……

“噗——”

一口郁结的老血(混杂着刚才摔出来的鼻血)终于忍不住,喷在了面前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玉帝老儿……你够狠啊……” 赵公明(赵铁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晕倒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纯净香火?老子现在只想吃顿饱饭……财神爷要饿死了,这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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