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要不是南宫耀没反应过来,能被他这话一下唬住,刻意看向别处,不经意地说:“今早的雾真大呢,采容原本还想和我一起出门玩的,但老板娘怕这小孩子又跑迷路了,不准他跟着来。”
翟月睨着眼问道:“她不是一向信任你替她看孩子吗?”
“咳咳,也不是毫无底线的信任啦!”怎么说得好像他很会看孩子似的?
南宫耀浅浅抬起眼皮,对他道:“那什么,太公说你跪三个时辰就够了,让我来叫你起来。”
“骗人,太公根本不会说这话。”翟月微低低头,今早不过三言两语就对自己发起火,老爷子哪能那么容易消气?
没想到没唬住他,南宫耀尴尬一笑,靠在桌上,袖子里的手抠着衣服,“确实不是太公说的,是我说的,我想叫你出去玩。”
翟月抬起头,眼里既疑惑又惊喜,“你?和我?单独的?”
“那不然还能有谁?走吧,别跪了,”南宫耀一举跳到他跟前,将他的一只胳膊搀着,揶揄道:“再跪真成石头了。”
“我哪里像石头了。”一只胳膊被架着,可他依旧纹丝不动地跪着,足足高出一个头的个子,若是他不肯起身,谁也拉不起来他。
翟月抿抿唇,明眼人都知道他正不开心呢。
南宫耀弯腰拱着人起,拱不动,妥协地抬起脸,撒泼一般道:“好大哥,你要怎样才肯陪我出去玩呢?耀儿真可怜,犯了错被兄长丢到人界来,兄长对耀儿不疼不爱,缴收了耀儿所有的法力,现在连我唯一的朋友也不愿意陪我了,耀儿好苦,好命苦……”
“唯一?”翟月眨眨眼,像是求证似的,无比期待地看向南宫耀,“我是耀儿唯一的朋友吗?”
这就期待上了?南宫耀被他盯得险些陷进去了,在心里努力摇摇头,又刨去几个名额后,胡乱地点点头:“是啊,翟月,要是翟月也不肯理我的话,那我便再也不笑了,躲在家里一直不出门算了。”
翟月一听这话,腾一下就起来了,差点一头掀翻他。
他立得板正,目光灼灼,说的话却无比幼稚:“谁说我不理你了?就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理你了,我也不会不理你。”
不过,有的时候,南宫耀觉得,自己活这么大岁数,不就是为了体悟到那一个个的令人动心的时刻吗?
“好了好了,你起来就好了,走,我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南宫耀卖了个关子,一想到好玩的地方,他的眼里似乎冒着闪亮亮的晶莹,直勾人越看越沉溺。
两人并着走出翟府,翟月已经许多天没出过门了,除了觉得空气新鲜以外,他其实还是有点踟躇,像是躲着什么,走在路上也竭力避开旁人的触碰,只与身边人贴得紧紧的。
南宫耀眼见着自己快被挤到墙根去了,犹豫了两下,还是在他腰上猛地一推,对上翟月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吭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觉得,你那半边好走一些……”
说完他没管翟月看痴儿的表情,低着头闷声从他面前绕到另一边去,微红着脸,视线不敢往旁边看一点点。
翟月也没在意,继续凑近距离,默声走着。
两人终于走到一座仿佛金银打造的门面,亮闪闪的,门头上赫然刻着“花满楼”三字。
南宫耀熟门熟路地往里头拱,只留下翟月一脸黑线地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起了打断腿的心。
所以,耀儿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
浓脂浓粉,燕云燕语,尤其门口那个捏着嗓子讲话的人,不管谁来都要往上靠一靠。
翟月皱着眉头往里进,被人拍了手帕拦了一下,嗲言嗲语:“爷是第一次来吧?楼里又来新人了。”
“我来找人。”翟月只说话不看她。
那人说:“爷要找什么样的人都有,快请进吧。”说完就给他让了路出来。
翟月双手背后,目不斜视,一身正气的模样往月楼里走,不知道的以为来没事找事的。
连拦门的人都忍不住站直了些看他,语气神态收敛了一些,不过依然不忘自己职责:“爷往里走就行了,新来的会伺候爷高兴的。”
一进门,几个穿得浮夸的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翟月的逃离之心便更甚。
“公子好俊俏啊,来吃酒还是来听戏啊?”
“公子第一次来,不如就由我为公子斟上一杯好酒,为公子助兴可好啊?”
他费力挣扎,可无奈挣扎不脱,这里的人手艺都是纯熟无比的,他最终只能忍着耐心拖着两个人往里走。
好在南宫耀的身影还算显眼,就坐那桌最显眼的地方,周周围得最多人的那桌,左搂一个右抱一个的那个就是他。
翟月快步走到他身边,却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然后他就走到桌子对面去了,冷面地坐在他的对面,蹙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
等到南宫耀注意到翟月的视线,扭头看他的时候,脸上也不知被谁蹭了一点红。
翟月死死盯着他的脸,又在他身边左看右看,最终锁视一人,那人穿的一身透薄轻纱,白纱做底,红纱覆面,若有似无,美艳动人。
翟月眉间皱得更深了,像梅花精似的人,还敢亲耀儿?
南宫耀朝他抛来视线,撺掇他放松下来:“翟月,别板着脸了,姐姐们会的可多了,一定能让你觉得妙不可言。”
翟月皱眉叹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他就知道,耀儿能想到最好玩的地方,只能是这里。
“姐姐家养了兔子了?这不巧了,我这位朋友,他最爱的就是兔子了。”
“数日不见,尤姐姐又漂亮了,还那么风趣,我这位朋友,他就一直想一睹姐姐真容,今日总算见到了。”
“还没向齐姐姐道喜呢,听说姐姐找到远方大表哥了?还是个大户,要娶姐姐为妻呢?青梅竹马,真是恭喜恭喜……”
对面欢声笑语传来,翟月的心里却更为烦躁。
不过又过了一会儿,围着南宫耀的人却接二连三地围到翟月身边去了。
除了那个梅花精姑娘。
翟月向他丢来不解的眼神,完全搞不懂怎么耀儿把人都说到自己身边来了。
南宫耀却闷头喝了一小杯酒,红着脸庞向他挑眉道:“今儿谁能将我这朋友伺候开心了,小爷我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翟月顿时觉得身上多了无数只手,伸到自己面前的葡萄美酒都多起来了,一时招架不住,拍桌而起,却很快又被人推搡回去了,一口一口地灌他酒。
酒杯不断,酒水多得从嘴角流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有三四只手帕一一拭过,接着继续哄着他喝酒。
也许是被哄着吧,反正他那边人围得多得要命,南宫耀快看不清他脸了。
眼看着翟月越来越受用,已经腾不出视线来瞪着自己,南宫耀也很放心地低头喝酒,酒刺激着喉咙,葡萄也不好吃,难吞难咽。
也不知喝了几杯,从侧面伸出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突然将他从板凳上拎起,他手里的酒杯被碰撒在地,人也一直被拽着倒着走。
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只听到远处仍有模糊不清的谈笑声,心底木木的,对着木板迷迷糊糊地,叫着翟月:“嗯?翟月,你怎么突然变这么扁了,还黑不溜秋的?”
翟月一脸火气地看着他的手在木板门上抠抠摸摸的,心底万分怒火等待发泄,他拉着胳膊,将人一整个转过身来,靠在后面的门上。
南宫耀面色通红,眼神无聚,一脸怔愣地看着他,戳了戳他的脸,不明地问:“嗯?翟月,你是翟月吗?”
翟月冷声回他:“我不是翟月是谁?”
南宫耀木木地转头,往后头看,“嗯?你是翟月,他是谁?”
翟月粗鲁地摇晃着他,好像要把他晃明白了似的,愤愤然:“那是门,门隔壁是窗子,而我是翟月,在你面前的人才是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