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月小心！”手中的灯光摇动，在嘈杂冷暗的环境下拖出一道残影。
南宫耀飞快地冲到他身后，伸出胳膊替他挡了一只偷袭的诡物，鬼脸受到撞击掉下来的时候，还在哦哦地吟唱着。
眼看着诡物重新埋入脚底一层，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望着脚下，一边对翟月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出路，我看它们前仆后继的根本没完没了。”
翟月的效率还算不错，已经在墙面上砸出一个大坑，煞白的浆汁滚滚流下，坑里恢复半透之色，可依然厚实，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诡物看到里心。
翟月道：“这些诡物乃是部分生灵死后尸血未散，又遇寒气聚凝，十分巧合之下又形成意识。”
看起来是一个一个的毫无瓜葛，实际上形成要素通通只有水与温度，再加上少部分与生灵不同的意识，这让它们可以自主地选择联结彼此与否。普通法力施加在上面就是打在一摊水上，它们一应都能消化了。
若是真如他所言，那除了把水烧干，竟无半点破解之法？可惜诡物并非实水，而且数量庞大，他南宫耀手心的火球也实在太渺茫。
南宫耀再忍不住，问他：“若是法力都无效，那为何你赤手空拳，光靠蛮力都能捏爆捏碎，砸得它们稀巴烂？”
“所以我对耀儿说的是，‘普通法力’。”他轻轻地说道，毫不避讳地袒露。
此时他手中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越了诡物可承受之临界，一碰就化才是应该的，一碰就碎的那些，还是有点火候的，不过火候不多。
“我不明白，普通法力是什么意思？”他追问。
翟月慢慢地放下一只手，只用左手继续对抗飞扑而来的诡物，而用右手去轻轻挑起南宫耀的手背。
将他的手送到稍近一点的地方，翟月凝视着此刻正一点一点，微热跳动的小火球，表情含笑，道：“你哥哥，将你保护得太好，一点有用的东西都不教你。”
听到他这么说，南宫耀恼了，瞬间缩回手，缩到一边默默燃亮了些，照亮了翟月的一张脸。而翟月光是用侧脸，甚至看都不用看，就足以应对不断扑向他的诡物。
他表现得太过轻松，让他心中的困惑更甚：“你既提到我的哥哥，那我倒有件事要问问你，乞巧日那晚，我回去后，哥哥说我的身上沾到了腐灵之息，可明明那晚只有你一人对我施过法术。翟月，告诉我，你身上的腐灵之息是从何而来？”
翟月抬了下巴问他：“他说了腐灵？你没诈我？”
“我诈你做什么？”
翟月左手也停止了抓取，单单将一只手立在半空中，那些飞扑而来的诡物如同只只火蛾，一旦接触到他手掌周围，便瞬间化成白水，一时间二人身前好似哗啦啦地下着一场浑浊的雨。
“因为我觉得你太过聪慧，而且，”翟月气定闲神地看着他，挑了眉道：“我觉得你哥哥他不会这么好心。”
“好心什么？你又在卖什么关子？你可知那腐息……”
“我知道。”翟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得不明不白，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人界也有人会法术吗？因为我不是人界的人，我修的不是生道，也不是死道，而是好坏各参的中间，不过，对于一般人而言，腐灵之道恐怕比死道还难参悟。”
实然，不管是生灵还是死灵，但凡有灵气的，都是绝不会选择渡腐灵，也就是拿自己的灵气去助腐灵形成——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形成后的腐灵会强大到足以和任何灵力对抗，法术还是刀枪通通不敌，时间是能唯一能杀死腐灵却又等同于摆设的东西。
原因有一，腐灵贪婪，会腐蚀本灵的灵气，不管是其灵力还是肉身，最终都会沦为腐灵浸染之囚，失去本我意识，这样的修道等同于寻死。
奈何腐灵灵体脆弱，没有他人的“献祭”，也不会有存活之机，世间存活的腐灵微乎其微，若不是灵王提醒，南宫耀从不能确定腐灵之息是个什么感受。
“如果一般人难以参透，那你呢，生前是什么人？是何处生灵？”
“耀儿啊，”翟月缓缓张口道：“我是腐灵。”
“我不信！”
腐灵便是吞噬自愿者的灵气和肉身，让他成为自己一部分的，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他真的在与腐灵本身交谈吗？
南宫耀道：“好，那你告诉我，肯让你附身的生灵呢，只有生灵献祭，腐灵才得生，那个生灵，他是何处生灵，他是什么人？”
翟月低下了头，说：“不记得了，耀儿，不要再问了。”
南宫耀举着的火球又黯淡几分。随着他身体的抖动，火苗也在时不时地有熄灭的迹象，直到它真的灭了，南宫耀的震惊表情一点一点在火光中暗下去，然后又噌的一下被点燃。
手心中滚烫，他的语气也激动：
“腐灵之息，好，居然是腐灵之息，翟月，你这个人满口胡言，之前就骗我说你是人界的，后面又说自己会法术，现在又成了腐灵，下一次是什么，腐灵进化成生灵？哦不，你这么厉害，变成生灵应该是退步了，委屈你和我这个蒙在鼓里的生灵来往了。”
“耀儿，我不是有意骗你，我……”
“你是有理由的！”还没等他说完，南宫耀就抢着替他回答：“看来从前的虚弱之身都是因为你处于形成阶段，你现在这个样子，道行大抵已经到了颇深的关头，假以时日，你未必不会创立起一个新的界域，届时如何，要唤你一声月王不成？不对我哪敢直呼界王名讳，你该自取一个新的名字来命名你的界域，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该如何唤你了。”
翟月忍不住扶额，啧叹他真的太过于奇思妙想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所处的尴尬场面，他揉着眉心，一时分神，竟被一只诡物突到脖子上。
这么一下突袭，就像打开了缺口，一只手的抵挡根本不管用，越来越多的诡物瞅准机会扑上来，很快包裹住他的左臂，他苦涩的嘴角扬了扬，道：“耀儿再不救我，别说月王了，明天的月亮我都见不到了。”
他这话算是起效，南宫耀果然理清状况，冲上去帮忙了。这么许久，他心中也再无太多对娃娃脸的忌惮之心，直接上手狠狠掐住一只，废了十足的力气生拉硬拽下来，只是一只，他的额头上便开始有了汗。
可翟月依旧毫不在意的表情，只顾着盯着他流汗的脸看，右手跟不存在似的收在袖子里。
南宫耀提醒道：“你怎么不动，你不是有制服的能耐，怎么不施法救你自己？”
翟月垂垂眼皮，瘪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道：“因为我觉得耀儿你不喜欢腐灵之力，我不想用。”
南宫耀木然，怎么也不觉得现下是个适合矫情的时候，道：“那我的法力不够，你又不肯用，那怎么办，等你身上爬满了怪物，灵体被夺走瓜分吗？”
正此时，一只诡物也悄悄裹上了南宫耀的一只腿，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心中寒栗更甚，低头一看，翟月的两只腿上竟已爬满了！
他慌了，手里的动作更加卖力，直接灭了手里的火源，开始两只手凭着感觉在黑暗中为他剥除诡物。
可是速度还是太慢了，他摸到有诡物已经覆盖上他的上衣，还在继续往上疯长。
翟月还在一边轻飘飘的说话，说些鬼话：“耀儿，不要救我，我是腐灵，我贪婪无度，心机叵测，不要救我。”
“翟月你闭嘴，腐灵之事等会儿我再同你算账。”
不过翟月还在不依不饶：“我不想活的，耀儿，这层路已通，你趁现在赶紧去下一层吧，你不是还有位生灵要救吗，他是你的朋友啊。”
“真是，”他实在忍不住堵住了他的嘴，只是踮了几秒钟的脚，便重新落下来，继续扣扣拽拽起来。
还好是黑暗之中，没人能看见彼此的脸都熟透成什么模样。
即使是黑暗之中，翟月还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用他颤抖的右手拉着南宫耀，将他的手附在身前。下一秒，低声嘤啼的诡物化成液体，在他的手心溶化，在他们之间簌簌地掉落下去。
南宫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刚才之事，你不会对其他人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