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里,雷纹在瞳孔深处收缩凝聚,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危险而专注,带着他吻自己时候那种毫不掩饰的炽热。
“跟上。” 他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沙哑和战斗的余韵,不容置疑。
赵曜忍不住听他命令,然后心里激起一些快感,一种被强者命令的隐秘的快感。
地面的战斗已近尾声,残肢碎片如同腐烂的果实散落一地。
失去活性的菌丝迅速干枯、粉化,被爆炸的余波和微风卷起,在空中飘散,像下了一场诡异而凄凉的灰雪。
偶尔还有几截较大的断肢在神经质地抽搐——但已无人在意。
王星衍的天罗星斗盘仍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如同忠实的护卫。
三枚漏网的、闪烁着雷光白子如同最有效率的清道夫,拖着细小的雷光尾迹,在尸堆中灵巧地穿梭、补刀,确保没有任何菌核残留。
细碎的、尚未落尽的灰烬混着燃烧菌丝产生的奇异“雪花”,在他身后无声地簌簌飘落。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星阙垂裳那月白的衣摆,如同拂去尘埃般,优雅而冷漠地扫过台阶上最后一级沾染着暗红与荧绿的阶梯,将那片象征死亡与过往的污秽,彻底留在了身后。
四人紧随其后,踏入地铁站完全黑暗的内部。
什么通道灯、走廊灯、头顶灯,哪怕是广告牌的灯,都不复存在。
末日2个月以来,全球没有断电,因此无论从短视频平台上看,还是平日在基地里活动,众人都没有真正地经历过完全无灯无电的情况。
前方是完全的黑暗。
地铁站通道完全被菌丝彻底吞噬,脚下传来菌毯湿滑粘腻的触感,靴底仿佛踩在了某种巨大生物冰冷滑腻的内脏上。
王星衍指尖跳跃的细小雷弧,成为了浓稠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勉强撕开一道颤抖的、仅容数人通行的缺口。
原本这通道十人并肩而行也可以,可想而知那菌丝有多厚。
赵曜感觉自己走进了怪兽肚子。
空气很不舒服,她突然想起真菌应该会有孢子,如果人碰到了,岂不是也要变得跟外面 的真菌丧尸一样?
正要出言提醒,抬头看一个冰罩子如碗一样倒扣在众人头上,原来是夏昭韫的千机冰魄再次变成防护罩模式保护着大家。
冰晶在雷光映照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将浓稠如液体般的孢子雾隔绝在上方。
是夏昭韫!
他不知何时已抬起了手,他掌心上方散发着稳定的冰寒气息,显然是在释放灵气维持着冰罩子。
镜片后的眸光冷静地扫视着护罩外的环境,确认隔绝效果。
透过冰罩看出去,扭曲的菌丝世界被蒙上了一层冰蓝滤镜,更显诡异。
菌丝蠕动、孢子雾流动都像是慢动作。
只是冰碗虽能隔绝大部分孢子,但脚下菌毯那令人作呕的粘腻感依旧透过靴底清晰地传来。
脚下的也会有孢子……
赵曜正在犹豫要不要换个入口进,比如什么下水道入口什么的……
皮肤上一阵细小的雨水打落。
这熟悉的触感,在过去一个月的排位赛中已经成为众人的身体记忆了。
她望向柴春枝。
一股近乎透明、带着奇异清凉感的薄雾如最轻柔的春雨般从她腰间的炼金壶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穹顶下的空间,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
赵曜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那雾气带着一种极其干净、冷冽的味道,仿佛初冬清晨结冰的湖面上刮过的第一缕寒风,又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碾碎后的新鲜松针与薄荷混合的清新草木气息。
这股清凉的气息霸道地冲淡了无孔不入的腐臭,甚至让被孢子雾刺激得有些发痒的鼻腔和喉咙都感到一阵舒适的舒缓。
更奇妙的是,这层薄雾似乎并非简单的香气,落在皮肤上有种极其细微的、带着凉意的包裹感,仿佛一层无形的、透气的薄膜,隔绝了外界孢子的同时,又不会阻碍呼吸。
“好厉害!春枝你这…”赵曜眼睛一亮,正要夸赞这药剂的神奇。
话未说完,却见柴春枝已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刚刚完成冰罩构筑的夏昭韫。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了然于胸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微笑,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
而夏昭韫,他那张清冷如冰雕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柴春枝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冰蓝色的镜片后,眸光在柴春枝的炼金壶和弥漫的清凉雾气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配合无误”的平静确认。
赵曜用手肘用力地、带着点促狭意味地捅了捅旁边正警惕盯着脚下菌毯的张蕾蕾。
张蕾蕾被她捅得一晃,顺着赵曜拼命使眼色、挤眉弄眼的方向看去——
随即,她脸上爆发出一种混合着震惊、狂喜和“我早就知道!”的姨母笑,肩膀激动地撞了赵曜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闪闪发亮、充满了“磕到了!”的兴奋眼神。
两人的欣喜暂时冲淡了周遭的恐怖。
夏昭韫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罩内响起,清晰而冰冷:“护罩隔绝效能99.99%,内循环氧气储备:标准五人,静息状态预估可用时间:15分钟。剧烈活动或战斗将加速消耗。”
王星衍指尖雷光在罩内亮起,照亮众人凝重的脸。
赵曜和张蕾蕾瞬间凝重。
“15分钟,找到路,找到人。走!”赵曜正色道。
所有人屏息往前走,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方才战斗的喧嚣瞬间被厚重的黑暗与菌壁吸收殆尽,只剩下每个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密闭、扭曲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激起诡异的回响。
空气粘稠得如同浸在油里,充斥着浓烈的甜腻腐味,混合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潮湿的霉菌。
脚下的触感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湿滑的菌毯,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抬起脚时甚至会拉出黏腻的丝线。
墙壁、天花板,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灰白、暗红的菌丝彻底覆盖、吞噬。
它们如同活物的血管脉络,在微弱雷光下微微搏动,表面鼓起无数半透明的孢子囊,随着某种缓慢的节奏收缩、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