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水”,轻飘飘的,仿佛羽毛拂过心尖,却又像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卧房。
姜旗山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床上那张苍白如雪的脸庞上。
女儿依旧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似乎刚才那一声只是他的错觉。
是幻觉吗?
他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是自己太过思念女儿醒来,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脸上只剩下作为父亲的脆弱和期盼。
“爸,我从不骗人。”秦晓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滞的恍惚。
“再等一会儿,婉君会醒过来的。”
这话,却瞬间点燃了邹曼如压抑已久的怒火。
“你给我滚出去!”她像是护崽的母狮,猛地转身,声音尖利而嘶哑。
“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我们姜家不欢迎你!”
她情绪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丈夫姜旗山的鼻梁上,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尽的怨愤。
“姜旗山!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引狼入室!我早就跟你说过,秦家的人没一个安好心!他就是想害死婉君!这个畜生!他居心叵叵测!”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秦晓。
姜旗山面露难色,一边是歇斯底里、爱女心切的妻子,一边是刚刚似乎展现了些许不凡手段、现在却被冤枉的女婿。他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秦晓,你……你先出去一下吧。这里有我。”
秦晓深深看了床上的姜婉君一眼,那张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庞,此刻确实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他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被冤枉的恼怒或者委屈,反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甚至还宽慰了一句。
“爸,妈,别太担心,婉君的情况正在好转。”
说完,他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卧室。
对他而言,这点误解,根本不值一提。
沈家传承在身,武圣之境加持,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了这些世俗的纷扰。
房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卧室内,气氛依旧压抑。
姜旗山扶住情绪激动、身体摇摇欲坠的妻子,放低了声音,轻声安抚。
“曼如,别激动,婉君她……”
“我怎么能不激动?”邹曼如靠在丈夫的肩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声音哽咽。
“旗山,那可是我们的女儿啊……她躺在这里这么多年……我真的怕她就这么……”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却比刚才那声“水”要清晰许多的声音,带着久病初醒特有的沙哑和茫然,轻轻地从床上传来:
“妈……”
!!!
邹曼如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她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头看向床上。
只见姜婉君那双如同蝶翼般苍白纤长的睫毛,此刻正微微颤动着,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雪白的发丝散落在枕上,映衬着那张试图聚焦的脸庞,这一幕,如同黑白画卷中,骤然点亮的一抹微光!
“婉……婉君?!”邹曼如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风中残烛。
巨大的惊喜瞬间席卷了她。
要不是姜旗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险些直接瘫跪在地上!
“医生!快叫医生!”姜旗山也反应了过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然而,这短暂的奇迹,如同昙花一现。
姜婉君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喊出了那一声“妈”,眼皮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敌不过深沉的疲惫,无力地合上了,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很快,姜家的家庭医生提着医疗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一番听诊、测脉、观察瞳孔之后,这位经验丰富的医生眉头紧锁,随即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旗山先生,夫人!”医生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激动,“小姐的脉象……脉象比之前平稳有力了许多!心率、呼吸这些生命体征也都有了明显的回升!虽然……虽然小姐又昏过去了,但这……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啊!”
邹曼如急切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那她什么时候能彻底醒过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好转的?”
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这个……夫人,恕我才疏学浅,具体的病因不明,这好转的原因……我也实在查不出来。我只能说,小姐的情况确实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或许是之前积累的治疗起效了,也或许……真的是奇迹。”
姜旗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想起秦晓离开前那笃定的眼神和话语,心中念头急转。
他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知道了,辛苦你了李医生。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
医生是姜家的老人,自然懂得规矩,连忙点头哈腰:“明白!旗山先生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待医生恭敬地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夫妻二人。
姜旗山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女儿苍白的脸颊,缓缓转过身,看向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邹曼如。
“曼如,看来……秦晓那孩子,或许真的没骗我们。”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至少,他冲喜冲对了。对婉君来说,他或许真是……福星。”
邹曼如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反驳,但女儿刚才那一声“妈”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那短暂却真实的清醒是骗不了人的。
虽然她依旧不信那个秦家私生子能有什么通天本事,但事实摆在眼前。
最终,她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
秦晓来到楼下客厅,正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调息片刻,恢复一下刚才消耗的真气,却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对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男的约莫五十上下,身材微胖,眼神精明,正是姜家大房的当家人,姜旗山的兄长——姜广德。
他身旁的妇人保养得宜,一身珠光宝气,是他的妻子周卿。
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国际名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傲慢。
他正是姜广德的独子,姜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