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董事长一旦做出了决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是，李董。”
陈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挺直了腰板：“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们马上就去着手准备！贷款的事情，我立刻去联系各大银行；选址的初步勘探和规划，我也马上组织团队……”
“嗯。”李长夜点了点头，微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去吧。”
陈凯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李长夜一个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李家沟……”
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他的思绪，瞬间飘回了那个贫瘠、闭塞，却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小山村。
那里有他早已去世的父母模糊的影子，有将他一手拉扯大、如今长眠地下的奶奶。
他的家乡，李家沟，一个光听名字就土得掉渣的地方。
群山环绕，交通闭塞，是有名的贫困村，穷了几百年。
他从小就生活在贫困的阴影下。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是奶奶靠着种地，养几只鸡鸭，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
他家里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衣服总是缝了又补。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情景。
那是李家沟多少年来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全村人的骄傲。
但那份鲜红的通知书，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更多的是沉重的压力。
学费，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奶奶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偷偷抹眼泪。
最后，还是村里的几个亲戚一起商量着，决定给他办一个“升学宴”。
那场升学宴，是他记忆里最隆重，却又最心酸的一顿饭。
地点就在村里那间破旧的祠堂前的空地上，摆了几张老旧的八仙桌。
菜很简单，只有四个：小葱拌豆腐，白花花的一大盘，
油炸花生米，炸得焦黄，散发着廉价的油香。
一盘小炒肉，肉片切得薄如蝉翼，里面更多的是青椒和蒜苗。
还有一盘炖鸡，是奶奶把家里几只准备下蛋的老母鸡给杀了，炖了一大锅，香气飘了半个村子。
喝的酒，是村口小卖部打来的散装白酒，辛辣刺喉，几块钱一斤。
那天，村子里能主事的男人都来了。
奶奶颤巍巍地站起来，端着酒碗，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对着众人说：“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兄弟，我谢谢大家了。”
“今天这顿饭，是给他凑学费的。家家户户都不容易，老婆子我也不强求，就看各家心意……”
“但老婆子我倚老卖老说一句，今天来的，最少也得随个六百块，不然对不起长夜这娃争来的脸面！”
话音落下，祠堂前一片寂静。
六百块，对于当时的李家沟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没有人犹豫。
村里最有威望的二叔公，颤颤巍巍地第一个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层层包裹的小布包。
打开来，是厚厚一沓毛票、零钞，数了半天，凑了八百块，塞到李长夜手里：“拿着！好好念书，将来出息了，别忘了咱们李家沟！”
然后是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有的拿出皱巴巴的票子。
有的甚至拿来了家里准备换车的钱。
村里唯一一个在外面跑运输、见过点世面、算是“有钱人”的李老三，直接掏出了两万块现金，拍在桌子上，红着眼睛说：“没啥可说的，这钱我掏了。”
大部分人家咬着牙，拿出了一千块。
就这样，东拼西凑，一顿饭下来，竟然真的凑足了他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李长夜永远忘不了，他离开村子那天，全村人送到村口，奶奶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嘱咐：“长夜啊，到了外面，要好好做人，要争气……”
他当时是憋着一股劲的。
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将来一定要赚大钱，要风风光光地回来，报答奶奶，报答所有帮助过他的乡亲，要让李家沟过上好日子！
可现实是残酷的。大学毕业后，他就像一粒沙子投入了大海，渺小而无力。
找不到好工作，处处碰壁，别说衣锦还乡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他一度不敢回李家沟，怕看到乡亲们失望的眼神。
直到……系统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切。
如今，他回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穷困潦倒、前途未卜的穷小子，而是执掌着千亿帝国、能够搅动风云的寰宇集团董事长。
他想起了离开前，奶奶和乡亲们的嘱托，想起了那顿简陋却承载着全村希望的升学宴，想起了那些淳朴善良的面孔……
也想起了这些年，因为贫穷而遭受的白眼和冷遇。
想起了某些人刻薄的嘴脸，想起了叶洛神冷漠的目光……
“恩一头，怨一头……”
李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既报恩，也报仇！”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
“苏小米！”他按下了内线电话。
“李董，我在。”苏小米甜美的声音立刻传来。
“准备最好的车，最多的保镖！我们……回乡！”李长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
李家沟，这个镶嵌在群山褶皱里的偏僻村落，被时光所遗忘。
土坯墙、石头房，错落有序地散落在狭窄的山谷里。
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是坑坑洼洼、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土路。
村子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只有一些佝偻着腰、满脸皱纹的老人，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
一群脏兮兮、流着鼻涕的留守儿童在村头玩耍。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和柴火燃烧的混合气味。
这里，就是李长夜的故乡。贫穷、落后、闭塞，是它最真实的写照。
然而，这一天，李家沟亘古不变的宁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彻底打破了。
十几辆清一色黑色、锃光瓦亮、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顶级豪华轿车，排着长长的队伍，小心翼翼地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卷起漫天尘土。
车队前后，还有数辆越野车开道，车窗里隐约可见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彪形大汉。
这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豪华车队，瞬间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
正在晒太阳的老人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好奇地张望着。
正在玩泥巴的孩子们，停止了嬉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铁盒子”。
一些胆子大的村民，互相搀扶着，慢慢向村口聚集。
车队缓缓停在了村口那片还算开阔的泥土地上。
在无数道好奇、敬畏、甚至带着一丝警惕的目光注视下，中间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的后门被穿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地打开了。
先下来的是两位穿着精致职业套装、气质容貌皆是顶尖的美女，正是苏小米和林晚晴。
她们看着眼前这贫瘠落后的景象，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她们实在无法将这个地方，和那位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挥金如土的董事长联系起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名贵休闲装、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年轻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正是李长夜。
他站在自己阔别多年的故乡土地上，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眼神复杂。
“是……是太公？”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头，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太公？”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也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李长夜：“好像……好像真是长夜太公，他回来了！”
“长夜？哪个长夜？”
“还能是哪个？就是老族长家那个独苗，咱们村唯一的那个大学生啊！”
“哎呀！真是他！出息了！坐这么好的车回来的！”
“发达了！长夜太公发达了！”
一时间，人群骚动起来。
那些原本还带着警惕和距离感的村民，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瞬间堆满了激动和亲切的笑容，纷纷朝着李长夜围了过来。
“太公！您可算回来了！”
“您还认得我吗？我是您四孙啊！”
“太公，您这次回来，是……”
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口一个“太公”叫着，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这诡异的一幕，让旁边的苏小米和林晚晴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们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李长夜看着两位美女助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干咳了一声，带着一丝得意解释道：“忘了告诉你们了，在我们李家沟，论辈分，我最大。不管他是八十岁的老头，还是刚出生的娃娃，都得管我叫声‘太公’。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位还在风中凌乱的助理，转头看向人群中一个相对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年在升学宴上掏了两万块的李老三。
李老三如今也老了不少，头发花白，但精神头还算健旺。
“李老三。”李长夜喊了一声。
“哎！太公！您吩咐！”李老三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
“去，把村里所有能主事的老少爷们，都给我叫到祠堂去！就说我李长夜回来了，要开祠堂议事！”
李长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好嘞！我马上去！”李老三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在村里喊：“开祠堂喽！太公回来了！要开祠堂议事喽！都赶紧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