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玉阳城一片寂静。
丁安和神龙使带领着一众弟子潜伏在陈家附近。
“夏韵,”丁安吩咐道:“炼气弟子由你负责,按照计划围困陈家,不得放过一人。”
“弟子得令!”夏韵面色严峻,或许是激动的缘故,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随后,夏韵领着众弟子散去。丁安已经提前在陈家四周埋好了阵旗,等决战之时,这些炼气弟子将瞬间激活阵法,阻击逃离的敌人。为了不惊动陈家,丁安布置的仅仅是一座二阶阵法,用来阻拦残兵败将应当足矣。
丁安道:“我们也走吧。陈天罡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如今恐怕正在和黄老夫妇交手,不知战况如何。现在陈家仅剩一个老迈的金丹初期,只要护族大阵出现问题,你我立刻冲进去,将其斩杀!”
“明白。”神龙使道:“黄长老有灵宝傍身,更有陈长老作为援手,想要斩杀陈天罡有点困难,但是拖住对方不成问题。”
“嗯。”丁安道:“出发!好戏要开场了。”
眨眼间,丁安二人已经逼近陈家一里,再往前走就要触动九曲黄泉阵了。
遥遥望去,隐约可见不少陈家族人已经穿上了统一的服饰,正在等待着祭祀大典的开始。
阴云低垂。
陈家祠堂里,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燃起,幽蓝色火焰诡异地飘荡着。
陈家六叔祖身披玄蟒纹祭袍,头戴九旒玉冠,枯瘦的手掌上托着三寸见方的骨铃。
“祭祀大典,起!”陈家六叔祖大声喝道,随后便拖着老朽的身躯,缓缓地舞动起来。每踏一步,他手中的铃铛便震出涟漪般的音波,显得无比诡异。
“献祭礼!”
八名赤膊力士抬着雕满符文的白玉瓶缓步而入,瓶内猩红液体翻涌如活物,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芒。若是有人以神识窥探白玉瓶,便能发现里面的猩红液体沸腾翻涌,隐约可见数百道挣扎的人形虚影。
“跪——”
六叔祖沙哑的嗓音穿透雨幕,三百陈家子弟齐刷刷跪倒。
陈平伏在第三排最右侧,袖中藏着的神秘树叶贴着手腕,滚滚发烫。陈平将额头紧贴着青砖,甚至能够看见地砖下隐约流动的阵纹。他知道,那便是九曲黄泉阵的阵纹。不知不觉间,母亲临终前被铁链锁在寒潭的画面,不断在陈平的脑海里翻涌。
“报仇!我要报仇。”
仪式继续进行着。
九根三尺长的龙涎祭香插入青铜鼎,青烟竟凝成九条首尾相衔的蛟龙,盘绕在祠堂主梁的八卦镜上。当六叔祖割开掌心,将三滴金血滴入白玉瓶时,陈平猛然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在陈平的口中漫开,他借着咳嗽将树叶碎片混入袖口沾染的香灰。
“先祖佑我陈氏千秋!”
六叔祖挥动着羽扇,白玉瓶中的红液愈发沸腾,数百张扭曲的人脸在液面浮现。陈平趁众人叩首时,将沾血的香灰抹在祭香根部。神秘树叶触到龙涎香的瞬间,鼎中青烟隐隐染上了一层微弱的血色。
当第六道叩拜礼进行时,祭香已燃至三寸处。
陈平假作体力不支向前扑倒,手肘重重砸到位于祠堂内的阵眼处。与此同时,袖中暗藏的桃木刺扎入掌心,精血顺着地砖纹路快速渗入阵法核心。
仅仅刹那间,陈平毫不犹豫地完成了神龙使交代的一切。
“轰隆隆!”
随着巨响,地底突然传来万千冤魂的尖啸,十七具残破白骨破土而出。
变故来得极快,瞬间惊动了陈家六叔祖。
六叔祖仅仅瞄了一眼,便猜到了真相——陈家出了内奸!
“孽障!”陈家六叔祖无比暴怒,手中的骨铃瞬间飞出,化作一条银蚕锁链绞向跌倒在地的陈平。
陈平不避不让,任由锁链勒出血痕,双手死死按住阵眼,不断地滴入自己的精血。
就在此时,陈平母亲的残魂突然发作,带领着冤魂、白骨扑向六叔祖!
九曲黄泉阵的阵纹寸寸崩裂,地面裂开九道丈许宽的沟壑。
阴气凝成的血河从裂隙喷涌,将八名力士冲成白骨。
白玉瓶随即炸裂,其中的猩红红液化作百只血手,将离得最近的陈家修士拖入了地缝。六叔祖奋力反抗,却被陈平母亲的怨魂不要命地缠住,数以千计的冤魂更是前仆后继,疯魔般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血肉和生机。
“哈哈哈。”陈平疯狂大笑,眼见大仇将报,他怎能不开心!“该死,你们都该死!下地狱吧,给我娘亲陪葬!”
陈平从怀中掏出一物,猛地扔向了天空,顿时,银芒迸射,竟将漫天的大雨避开数丈,几乎照亮了大半个陈家。
这是在给丁安释放信号、
陈平踩过流淌的血河,在六叔祖惊慌的目光中,将半截龙涎香插进祠堂主位的祖宗牌位:“这第一炷香,应当敬我娘亲。”
牌位轰然炸裂,整座祠堂在鬼哭狼嚎中瞬间坍塌。
“孽障!”六叔祖惊骂道:“老夫宰了你这个不孝子孙!”
陈平不以为意,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任凭银蚕锁链刺向他的心房!
死亡在即。
与此同时,城南矿脉附近,一场金丹大战即将进入尾声。
陈天罡口鼻溢血,长时间动用溯时珠,让他的神识受损,识海震荡!
时间乱流中,碧鳞蛇的鳞片时而覆盖青苔,时而焕然如新,似乎在生与死之间极限转换着。
黄圣元借助分水旗施幻化出的水牢即将闭合,眼看就要将星辉时蚕重新封印到青铜棺里。
突然,青铜棺剧烈震动,无数银白蚕丝如星河倒卷。
老迈的星辉时蚕再次浮现,褶皱的虫躯上布满星辰光斑。
黄圣元快速急退,左臂仍然中了星辉时蚕的招,瞬间苍老了十岁。本命法宝擎海玉樽亦难以承受光阴的侵蚀,发出“咔咔”的碎裂声。“收!”黄圣元连忙撤回擎海玉樽,放入丹田内温养。
陈玉琼发簪掉落,乌黑长发散开大半,显得极其狼狈。
此时,碧鳞蛇被七根蚕丝牢牢钉住,正在泥沼里惨痛嘶鸣。
“吞海!”黄圣元再次祭出一滴一元重水,疯狂冲击着陈天罡。
陈天罡抵挡得也很艰难,他身穿的万蚕衣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银光黯淡到近乎熄灭。
此时,黄圣元看到了陈家上空悬停的银芒,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连忙拉住道侣化作水雾遁走。
离开前,黄圣元深深看了眼正在重新合拢的青铜棺。
陈天罡踉跄着扶住棺椁,他抹去嘴角黑血,望着满地狼藉突然剧烈咳嗽。
抬棺弟子们这才敢上前,却发现老家主后背的万蚕衣内层,不知何时结满了半透明的虫茧。
“陈家有难!”
陈天罡立刻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吩咐抬棺弟子,道:“你们带着星辉时蚕去矿脉处理妖兽,本座赶回祠堂。哼,王家胆敢反抗,杀无赦!留一两个种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