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到工厂时，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与他们平时那小猫三两只游荡在这么大个厂子里不同，厂里员工回来了，便见到人气了。
只是宁川这格格不入的装扮和完全陌生的脸庞，的确招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没打算主动同人打招呼，只是加快脚步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李云皓的办公室关着门，但这并不影响宁川推门就进。
“早啊。”李云皓抬眼看见宁川，便主动打了个招呼。
宁川没理人，只是翻腕子看了看表。
这家伙晚上不睡，早上也不睡，修仙吗？
“李哥。呀，川哥儿也来了。”
周娜正常上班，看他们这办公室虚掩着门，就探个头进来。
“还没吃饭吧，我在家团的饭团，谢谢李哥啦。”
饭团拳头大小，上面包了紫菜还撒了芝麻，看着还蛮精致的。
“来，川哥儿的。”宁川也有，一视同仁的个头。
“我在家里吃过饭了。”宁川嘴上一边说着，嘴上也一点没含糊，利索打开保鲜膜，一口就咬上去了。
他向来这样，是个馋鬼。
米饭软糯也不失嚼劲，海苔自带着盐花，吃起来香香的。
噫，还有肉松，好吃！！！
宁川没工夫说话，但他自有嘴替。
“都小事儿，你这手艺够顶的，还干啥财务，出去摆个摊老能赚了。”
宁川一边点头应和，一边嚼嚼嚼。
当然也没忘了碎嘴着问话：“你们说啥（嚼嚼嚼）小事？”
“就昨天你不是要李哥的银行卡号，我手里也没有，就直接找他要的。”
“嗯。”李云皓应道。
啊？
宁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两腮鼓鼓囊囊，像个装好弹夹的小仓鼠。
大妹子你在说中文吗，我怎么听不懂了。
你这怎么，这怎么……空手套白狼呐。
宁川听见这件事，着实是有些崩溃。
但不得不说，直接找当事人要资料不失为一种极为简便高效的方法。
但你猜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李云皓要。
不多时，李云皓办公室的墙角就多了只破碎的宁川。
“川哥儿？”周娜凑到一边歪头看他。
宁川机械性地往嘴里填吃的，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你川哥没事，先去把工人召集起来开会了，我们二十分钟后开会。”
李云皓把周娜推到门口让她去办事。
周娜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宁川，也知道是正事要紧，便对着宁川道：“那川哥儿，我去啦。”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宁川自闭中……
李云皓嗤笑一声，偏偏还被宁川听见了。
嘤，还被嘲笑了。
………………
平日里打闹归打闹，宁川还是有点正形的。
虽然是单方面跟李云皓冷战了，但并不妨碍他跟李云皓并肩向着厂房走去。
李厂长几人比他们到得早，看他二人走过来，便带头鼓起来掌。
宁川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场景，但并不影响他一次又一次地尴尬。
简单朝着众人笑笑后，就开始低头把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袖扣解开又系上。
看上去就很忙的样子。
干嘛呀，总不能等着他开场吧。
某种意义上，是的。
众人目光都已经汇聚到他身上，就等着他开口。
孩子的有些怯场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李云皓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引导着他走到人群正前方。
“这是我们厂里特别请的技术顾问，宁川，宁工。”李厂长向着众人介绍道。
这是宁川同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毕竟你要说这是厂子新老板，宁川可就在这里待两个月，他还得回学校上学去呢。
真说是承包两个月生产的客户，可宁川又天天要在厂子里待着，生产上的技术问题还离不开他。
思来想去，还是对外宣称是技术顾问更合理，也更好解释一点。
省的厂里工人想东想西，非得打听个所以然来。
不过，说到底，宁川还是太年轻。
老厂子里的员工也大多是老员工，很多四五十岁的工人，家里的孩子都比宁川大些。
即便宁川穿戴足够精致，背着个头发，但也掩盖不了这张过于稚嫩的脸。
台下叽叽喳喳，不用想也知道在讨论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宁川向着众人问道。
天地良心，他真是想给众人解答问题，毕竟未来还有段日子要合作不是。
可宁川此话一出，面前众人就陷入一片哗然，但也没人愿意做那刺头开口说话。
搞得像他做下马威一样。
他表情就那么不真诚吗？
宁川眨巴眨巴眼睛把问题抛向向李厂长。
李厂长轻咳一声表示没有办法。
嘚。
宁川干脆大声打断道：“那我们就准备复工吧，每人领200的开工红包，后续工作安排还是钱工负责。”
有钱拿，没人能不乐意。
本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他也就不管不顾了。
宁川冲着钱工扬了扬下巴权当做示意，对方也冲他点点头。
正常生产还是得看钱工，几十年的老技术员了，虽然机械内部结构改变了些，但机械操作都没什么差。
看着钱工主动揽了活，宁川冲着李厂长也点了点头。
把厂子里的工作交给二人后，便推着李云皓往外走。
周娜跟在他们身后，三个小年轻就像排成排的小鸭子，一摇一摆地离开了。
“李厂长，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小年轻您从哪里找来的，别是个骗子吧。”
宁川三人一走，几个老厂工就围到了李厂长周围，七嘴八舌，无非是害怕宁川来他们这厂子行骗。
但说到底，他们这厂子也没啥值得骗得了。
这么一想，更奇怪了好吧。
他们这些人多是附近村子里的，身边在别的厂子里工作的邻居也不是没有。
有的那国外请来的顾问，一年要出去好几十万，到底也弄不出个所以然。
宁川这么个看上去瘦瘦高高的毛头孩子，人都没长定，怕是大学都没来得及上。
总不能打娘胎里就鼓捣这些玩意吧。
几个老厂工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不信任宁川这个所谓的技术顾问。
李厂长依旧笑得和蔼，跟着几个厂工也很相熟，他没有开口反驳几人，反而是说道：
“骗不骗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不懂技术，但你们几位可都是老师傅了，能不能行，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行了，赶紧拿钱，我们赶紧分配一下工作，下午就进入生产。”
李厂长拿着钱晃了晃，照着宁川的承诺给厂工分发。
平日这工作肯定是周娜负责，但今天她却跟着宁川跑了，那这事也就只能他来干了。
而小年轻三人组呢？
一进入办公室，门一关，宁川就彻底放飞，西装外套一扔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就那么大，宁川长腿占了个齐整。
周娜没有地方坐，就只能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表现不错，但我们得研究一下销路的事情了。”李云皓抱着双臂说道。
“我倾向于先把视线放到汽车生产企业，目前他们从日本和德国进口的那些所谓高质量的产品需求，我们目前的生产线都能达到。”宁川从沙发上坐起，正色说道。
他的目标一向如此。
“最重要的一点是需求量，他们只要持续生产就必须持续采购，比其他一些流体输送管道的一次性买卖来讲，更容易打开市场。”
“说得好，”李云皓手指轻点了一下空气表示认同，“但，我们不认识。”
天地良心，他们要是认识那种级别的大佬，还能把厂子饿死？
“产品质量和性价比就是敲门砖，我们还是先看一下招投标，全国那么多厂子，不可能没机会。”
目前汽车产业多是中外合资，作为国有企业，一般绕不过招投标这一采购途径。
相比二十年后极其内卷的招投标行当，当前的传统企业更倾向于与客户或渠道的直接销售。
李云皓点点头，从千禧年之后，国内招投标制度确实完善起来了，他们没尝试过，不代表不能尝试。
“那我们分头行动，川儿你从各个网站上看看，周娜你去邮局把所有当期的招投标杂志买回来。”
“至于我……”
唉……
李云皓深深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件西装外套，用力地抖了抖。
“我得先去保证咱们工厂在找到合适的项目前不会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