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鸿的指尖在青石案几上轻轻叩击，案上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玉简已被她反复探查了三遍。洞府外的灵雨淅淅沥沥，将崖壁上的苔藓洗得愈发青翠，却洗不去她眉宇间的凝重。
“血影教的祭坛设在断魂崖底？”她将玉简翻转，边缘镌刻的血色云纹在灵火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当年灭门之战明明已将其祭坛捣毁，难不成还有后手？”
身后传来轻微的衣袂破风之声，萧彻推门而入时带进来半袖湿气。他见林惊鸿盯着玉简出神，便取过旁边的干布擦拭着长剑：“断魂崖一带的瘴气比三年前更重了，方才派去探查的弟子至今未归。”
“这玉简是昨日在黑市截获的。”林惊鸿指尖划过玉简上的血符，“交易双方都带着血影教的独门印记，可惜被灭口前只来得及说祭坛二字。”她忽然按住玉简边缘，那些原本散乱的血纹竟顺着她的灵力流转，渐渐拼凑出残缺的地图轮廓。
萧彻的长剑“呛啷”出鞘半寸，剑身在灵火下泛着凛冽寒光：“十五年前血影教教主夜无常被咱们联手斩杀，教中骨干几乎被一网打尽，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他走近案几，目光落在那残缺的地图上，“这标记的位置，倒是和断魂崖底的阴脉走向吻合。”
洞外忽然传来急促的传讯符炸裂声，林惊鸿屈指一弹，一道青芒卷回半空中的符纸。展开时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潦草的字：“血影现”。字迹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显然传讯者已是强弩之末。
“是三师弟的字迹。”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今早带着小队去断魂崖西侧查探，难不成……”话音未落，洞府外便传来弟子惊慌的呼喊：“萧长老！林师姐！西侧山谷发现大量白骨，上面都刻着血影标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掠出洞府。踏在云雾缭绕的崖边时，林惊鸿望见西侧山谷中泛着诡异的红光，那些原本该是苍松翠柏的地方，此刻竟像是被血浸透般暗红一片。数十名弟子正围着山谷边缘戒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
“师姐你看。”一名年轻弟子指着脚下的白骨，那些泛着蜡黄的骨头上确实刻着扭曲的血影，“我们刚才清点过，至少有上百具骸骨，而且……”他咽了口唾沫，“这些骨头看起来像是近三个月内才被丢弃的。”
萧彻蹲下身捻起一点骨粉，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是阴火灼烧的痕迹，而且用了活人炼制。”他猛地攥紧拳头，骨粉簌簌落下，“血影教的邪术需要活人精血催动，这些骸骨的主人恐怕都成了他们祭坛的祭品。”
林惊鸿忽然望向山谷深处，那里的瘴气浓得几乎化不开，隐约有血色雾气在其中翻涌。她取出腰间的玉佩注入灵力，玉佩立刻发出清越的鸣响：“瘴气里有极强的阴煞，而且在不断聚集。若真让他们开启祭坛，恐怕整个断魂崖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就在此时，瘴气中忽然传来桀桀怪笑，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刮擦着石板：“十五年不见，林女侠和萧剑仙倒是风采依旧啊。”随着笑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缓步走出，黑袍上绣着的血影在风中猎猎作响。
“夜无常？！”萧彻的长剑瞬间指向来人，“你不是已经死在断魂崖底了吗？”他清晰记得当年亲手将长剑刺入对方心口，那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半条阴河，绝不可能有假。
血影人发出嘶哑的笑声，抬手扯下兜帽。那张脸却让林惊鸿倒吸一口凉气——皮肤像是干枯的树皮般褶皱，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汩汩地冒着血沫：“萧剑仙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你们斩杀的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倒是林女侠，当年你用冰魄针废了我三根经脉，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林惊鸿忽然注意到他黑袍下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印记：“你勾结了玄阴教？”那印记是玄阴教长老独有的标识，三年前正邪大战时她曾见过。
“识货。”夜无常桀桀笑着，身后的瘴气中忽然涌出数十道黑影，“玄阴教的长老们可是给了我不少好东西，比如这能让死人复生的血魂丹。”他指向那些黑影，“这些可都是当年死在你们手里的血影教徒，如今借由阴脉之力重聚形体，是不是很惊喜？”
黑影们同时抬起头，露出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血洞。他们手中的骨刃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显然淬了剧毒。
萧彻将林惊鸿护在身后，长剑挽出朵朵剑花：“故弄玄虚。”剑光如练般扫向最近的黑影，却在触及对方身体时发出刺耳的嗤响。那黑影被劈成两半后竟化作两团血雾，瞬间又凝聚成两个新的黑影。
“没用的。”夜无常的声音带着嘲弄，“这些血魂傀儡除非毁掉核心血晶，否则永远杀不尽。”他忽然拍了拍手，山谷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祭坛马上就要开启了，林女侠要不要猜猜，第一个祭品会是谁？”
林惊鸿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萧彻：“三师弟他们！”刚才传讯符上的血渍，恐怕就是血晶碎裂的征兆。她不等萧彻回应，足尖一点便冲向瘴气深处，袖中飞出的冰魄针在空气中划出凛冽的弧线。
“师妹小心！”萧彻提剑跟上，剑光如网般护住她的侧翼。冰魄针撞上黑影时爆发出刺骨寒气，那些血雾凝聚的躯体瞬间被冻结，却在数息后又崩裂重组。
“十五年前你们能毁我祭坛，斩我肉身，却不知我早已将元神寄存在血晶之中。”夜无常的声音在瘴气中回荡，“如今借玄阴教之力重聚形体，便是要让你们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他忽然提高声音，“林惊鸿，你可还记得当年被你亲手斩杀的亲弟弟？”
林惊鸿的动作猛地一滞，冰魄针险些脱手。萧彻察觉到她气息紊乱，急忙用剑脊撞向她的肩头：“别中他的激将法！”
“怎么？不敢想了？”夜无常的笑声愈发尖利，“当年若不是你把他送进血影教当卧底，他又怎会被炼成血傀儡？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般，“你弟弟的血晶，此刻就在祭坛最核心的位置呢。”
瘴气忽然剧烈翻涌，林惊鸿望见前方出现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台，数十根刻满血符的柱子环绕四周，正不断吸收着山谷中的阴煞之气。高台顶端的血池里，浸泡着数十个昏迷不醒的修士，其中赫然有三师弟熟悉的身影。
“祭坛已开启七成。”夜无常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之上，他抬手按向血池中央，那里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血晶，“只要将这些修士的精血全部炼化，我便能恢复巅峰实力，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要臣服在血影教脚下！”
萧彻忽然剑交左手，右手捏了个剑诀：“师妹，用合璧阵！”青白色的剑光与冰蓝色的灵力瞬间交织，在半空中织成巨大的法网，朝着高台罩去。
夜无常冷笑一声，黑袍猛地鼓起：“太晚了！”血池中的血水突然沸腾，那些昏迷的修士身上泛起红光，眼看就要被吸尽精血。林惊鸿瞳孔骤缩，她看见血晶旁边，果然放着一枚刻着林家标记的玉佩——那是她当年送给弟弟的护身符。
“以我残躯，祭我剑魂！”萧彻忽然低喝一声，长剑上爆发出刺目的光华，竟隐隐有龙吟之声。林惊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急忙将全身灵力注入法网：“萧彻不可！”
但已经晚了。萧彻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与长剑融为一体，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撞向高台中央的血晶。夜无常发出惊怒的咆哮，无数血影从黑袍中涌出，却被那道剑光瞬间撕裂。
“师妹，记得……守住苍生……”萧彻的声音在剑光中回荡，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血晶碎裂的刹那，林惊鸿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光芒中飞出——有十五前两人初遇时的青涩，有并肩作战时的默契，还有每次她身陷险境时，那道永远挡在身前的身影。
瘴气在爆炸中散去，露出晴朗的天空。林惊鸿跪在满地狼藉中，颤抖着捡起半块染血的玉佩。远处传来弟子们欢呼的声音，那些血影傀儡已经化作飞灰，但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师姐。”三师弟挣扎着走过来，将一枚从血晶碎片中找到的玉简递给她，“这是……萧长老在最后关头留下的。”
玉简上只有短短一句话：“血影已除，苍生得安，勿念。”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还带着主人最后的温度。林惊鸿将玉简紧紧按在胸口，望着萧彻消失的方向，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夕阳透过云层洒在断魂崖上，将一切染成温暖的金色。她知道，这场战争结束了，但有些东西，却永远留在了这片曾经见证过他们誓言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