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牌那玄妙指引的牵引下,两人在归山城复杂如迷宫的街巷中快速穿行。
最终,二人走到了一条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后巷深处。
巷子尽头,是一扇紧闭且有些破败的普通木门,门板上甚至能看到几道干裂的缝隙。门口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守卫,仿佛只是某个废弃仓库的后门。
若非令牌的指引清晰无误地指向此处,顾铭羽绝不敢相信这里就是那神秘莫测的“万界通宝商会”在归山城举办星汉秘会的入口。
顾铭羽定了定神,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吱呀——
门应声而开一条缝隙。门内光线昏暗,只隐约看到一个佝偻着背气息微弱如同凡间老翁的身影。
一只布满褶皱干枯如树皮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掌心向上,无声地索要着什么。没有言语,没有询问。
顾铭羽立刻会意,将手中的玄铁通宝令放在那只枯手上。
枯手收回,门缝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似乎在查验令牌的真伪。
片刻之后,门缝开大了些,那只枯手再次伸出,掌心多了两件东西,那是两副材质奇特、触手冰凉、没有任何五官开口、表面流转着水波般光晕的纯白色面具。
“戴上。”一个苍老、嘶哑、毫无生气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如同来自九幽之下。
顾铭羽和绮罗依言接过面具戴上。面具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开来,仿佛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了整张脸,不仅完全遮蔽了面容,更奇妙地是,这面具竟扭曲了佩戴者周身的气息波动,让人完全无法感知其真实修为和身份。
见两人戴好面具,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同样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内堂。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整个内堂空荡荡的,除了开门的老者,便只有房间中央一个半人高且同样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石台。
那佝偻老者如同幽灵般退回阴影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用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开口,仿佛在复述某种既定程序:
“站上石台,催动令牌。”
顾铭羽和绮罗对视一眼,依言踏上那冰冷的石台。顾铭羽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手中的玄铁通宝令。
嗡!
令牌骤然亮起一层幽暗的玄光!与此同时,脚下的石台也瞬间被激活,无数细密、复杂、闪烁着星辰般微光的符文自石台内部浮现、流转!
下一刻,顾铭羽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空间之力瞬间将他包裹!眼前的光线、声音、甚至感知都瞬间被扭曲、拉长、粉碎!仿佛坠入了一条由纯粹星光和空间乱流构成的隧道!身体失去了重量,意识也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这种失重和剥离感仅仅持续了一刹那,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旅行。
当感知重新回归,双脚再次踏足坚实的地面时,眼前的景象已天翻地覆!
他们身处一座宏伟得难以想象的楼阁内部!
脚下是光洁如镜能映照出人影的黑色晶石地面,头顶是高达数十丈、仿佛直接连通着深邃星空的穹顶,空气清新且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比归山城最好的修炼静室还要浓郁数倍!
巨大的空间内,人影绰绰。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戴着款式各异但同样能遮蔽面容和气息的奇异面具,安静地行走或低声交谈。
参会人数之多,远超顾铭羽的想象,怕是足有数百上千之众!他们或身着华服,或披着斗篷,或气息渊深如海,或飘渺如烟。
整个空间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与肃穆,仿佛置身于神只的殿堂。
顾铭羽心神剧震,这万界通宝商会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仅仅是这传送手段和眼前这恢弘的空间,就绝非寻常势力能够拥有。
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视前方。只见大厅的尽头,矗立着三扇巨大无比且散发着不同光泽的门户。
左侧的门户,通体呈现暗沉的铁灰色,散发着厚重稳固的气息,门楣之上,两个古朴的大字熠熠生辉——玄铁!
中间的门户,色泽转为深邃的古铜色,隐隐有金属光泽流动,门楣上书——青铜!
右侧的门户最为耀眼,通体流转着柔和纯净的银白色光芒,仿佛由月光铸就,门楣之上写着——流银!
显然,不同等级的令牌持有者,需进入不同的门户。
顾铭羽看了一眼手中散发着幽暗玄光的令牌,不再犹豫,带着绮罗,汇入人流,径直走向那扇标注着“玄铁”的巨大门户。
踏入玄铁门户的瞬间,又是一阵极其轻微的空间转换感传来。
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这次,他们出现在一个依旧宽敞高大的大厅之中。顾铭羽发现自己正站在大厅一层最左侧的一个隔间内。
这隔间三面由某种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深色灵木板隔开,只有正前方朝向大厅中央高台的一面完全敞开。
隔间内的布置极为简单:一张深色方桌,三把同样材质的靠椅。桌上摆放着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茶壶内正袅袅升起热气,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灵茶香气。
桌面上还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四个古篆字——甲亥四。这显然是他的座位编号。
木牌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简。
顾铭羽拿起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瞬间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玉简上写道,此拍卖场共分三层。
一层为“玄铁区”,呈前低后高的梯形分布,共有一百零八个独立隔间,编号自甲子一至癸亥九。
二层为“青铜区”,数十个半开放式的环形包间环绕一整层,视野更佳私密性更强。
三层为“流银区”,只有十几个独立雅室,悬于最高处,俯瞰全场,装饰典雅奢华,显然是最高规格的待遇。
之后是玄铁令所拥有的权限。
比如可携带两名随从入场。
参与竞拍时,若拍品底价在一万块下品灵石以下,可直接参与,无需额外缴纳保证金。若拍品底价在一万至十万下品灵石之间,需缴纳底价三成作为临时保证金。若拍品底价超过十万下品灵石,则需缴纳底价五成作为临时保证金,方可获得竞拍资格,等等诸如此类的介绍。
最下面是拍卖规则简述: 价高者得,由高台主持唱价,参与者可于隔间内以灵力激发编号牌进行竞价……
玉简内的信息详尽而清晰,让顾铭羽对这星汉秘会和拍卖规则有了初步了解。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关于“保证金”的条款时,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顾铭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玉简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抬起头,隔着面具,看向旁边依旧沉默如影子般的绮罗,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后怕而变得干涩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
“糟……糟了!绮罗姑娘!我……我们……灵石!灵石不够啊!!!”
顾铭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连日来家族存亡的压力、龙脉育养的紧迫、潜入归山城的紧张、秘会入场的神秘……种种纷繁复杂的情绪和事务,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让他忽略了一个最致命、也是最基本的问题——钱!
购买那清单上动辄上百种、其中不乏珍稀罕见之物的天然灵材,需要海量的灵石!
而他顾铭羽,身上携带的灵石,加起来恐怕连打赏的小费都未必够!更遑论去参与那些动辄上万、甚至可能上十万灵石的灵材竞拍了!
巨大的疏忽带来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顾铭羽淹没。
顾铭羽仿佛已经看到,那关乎家族存续、关乎敖天君重塑龙躯、也关乎他自身未来的“一线生机”,还未开始,就要因为自己这致命的疏忽而彻底断送了!
绮罗熔金色的妖瞳隔着面具,静静地注视着失魂落魄的顾铭羽,面具之下,无人知晓她的表情。
整个甲亥四号隔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顾铭羽粗重而绝望的呼吸声,在无声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