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那笑意在女娲看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舍不得？道友，你太小看老师的魄力了。”
“他不是舍不得，而是他根本无法完全掌控那件混沌至宝。”
镇元子轻轻一甩拂尘，声音飘渺。
“无法掌控，便毁掉其形，碎掉其神，再将其本源融入天道，假天道以及这个世界之手来炼化。”
女娲周身的造化气息猛地一滞，原本温和的神光变得紊乱起来。
“你的意思是……”
女娲的声音有些干涩，圣人之尊，此刻竟也感到了几分口干舌燥。
镇元子点了点头，肯定了她心中那个最不敢想象的猜测。
“不错。”
“他将那件至宝分解，化作九道本源，融入了天道之基，炼制成了所谓的‘鸿蒙紫气’。”
“然后，再将这鸿蒙紫气，赐予他选中的人。”
“让你们……来替他炼化那件他自己都无法炼化的至宝。”
最后几个字，镇元子说得极轻，却让女娲浑身剧震。
她身后的虚空，都因为她心神的剧烈波动而泛起了层层涟漪，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圣人竟是养料！
用自身的道，用自身的法，用万古不磨的圣人之躯，去温养、去祭炼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法宝碎片！
这是何等荒谬，何等惊悚的真相！
“那件至宝……究竟是什么？”
女娲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必须知道。
镇元子抬头，望向无尽的混沌深处，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那个法宝的名字与如今倒也一样，只不过就是改了两个字，从混沌变成了鸿蒙。”
女娲沉默了。
“所以，红云的死……”
“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必须死。”
镇元子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
“老师需要的是听话的棋子，而不是一个能窥破棋局的聪明人。”
“红云不死，这个局就做不下去。”
“一旦真相暴露，天道之下，哪位圣人还愿意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炼宝工具？”
“不过红云又不能真的死，毕竟其中有一道紫气已经认他为主。他死了，这个法宝就彻底无法掌控了。”
女娲闭上了眼睛。
“为何告诉我这些？”
女娲再次睁开眼，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冰川般的冷静。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老师？”
镇元子笑道：“如今红云都已经复活了，你认为老师还在乎这点么！”
镇元子看向了不远处的混沌红云。
“如今老师的布局已经完成了，我们只有按照对方规划的大致方向走而已。”
女娲可不信镇元子如今的说辞，若真是如此，那么现在镇元子又在挣扎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女娲的想法，镇元子继续道。
“不必怀疑，老师这次的计划是阳谋。”
“只要我们想要变得强大，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那么就会如了他的意愿。”
“就比如说圣人！”
“老师利用你们炼化混沌紫气，却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根基。你们反而因为得到了宝物而实力大涨。”
“这片天地也因为融了混沌紫气，而得到提升。”
女娲沉默了许久，最终目光重新落在镇元子身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听道友的意思，这似乎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我们得了圣位，得了永恒，得了无上伟力。”
“老师得了他想要的法宝，天地得了晋升的资粮。”
“皆大欢喜。”
镇元子抚着拂尘，含笑不语，似乎默认了她的说法。
女娲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几分圣人特有的淡漠与锐利。
“可若真如你所言，是一场无法抗拒的阳谋，你又何必挣扎？”
“哪吒，孙悟空，甚至于你自己还有红云。”
“你费尽心机，将他们的跟脚引向混沌，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般做，可不像是一个安于现状，准备顺应大势的人。”
镇元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他看着女娲，眼神变得深邃。
“道友，你我皆是棋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棋子与棋子之间，亦有不同。”
“有的棋子，只能任由棋手摆布，一步步走向注定的结局。”
“而有的棋子，却可以在棋盘上，走出自己的变化，甚至……影响棋局的走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老师的布局，是以这方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炼化那件至宝，推动整个世界升格。”
“将整个世界变成比混沌金莲和混沌紫气更高等级的法宝，然后孕育自身，提升跟脚，窥探更高的境界。”
“大势不可改，但在这股大势的洪流之中，我们却可以想办法，为自己，也为这方天地的生灵，争取到更多的东西。”
“比如，话语权。”
话语权！
在一位布局万古的道祖面前，谈何话语权？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重要到连棋手都不能轻易舍弃。
甚至，重要到可以影响棋局的胜负。
“混沌……”女娲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错，就是混沌。”镇元子坦然承认。
“老师的棋局，是建立在‘天道’这个规则之下的。”
“而混沌对于老师来说就是最不可控的，所以开天之时，才会有驱逐混沌凶兽这一举动。”
“不过他炼化混沌至宝，也是想将其彻底融入天道规则。”
“而我做的，就是在这盘天道大棋里，掺入几颗不属于天道的‘混沌’棋子。”
“我的混沌人参果树，悟空的混沌灵石，哪吒的混沌灵珠本源。”
“这些，都是不可控的，是老师的棋盘上算不出来的变数。”
“变数越多，棋局就越复杂，老师想要完全掌控，也就越难。而我们这些变数，自然就有了机会与棋手博弈的资格。”
“只是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了。”
女娲彻底懂了。
顺着你的意图，帮你把世界变得更强，但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变强。
强到你无法忽视，强到你必须重新评估我的价值。
“好一个话语权。”女娲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你和红云藏得可真够深的。”
她不再犹豫，目光转向那片翻滚不休的混沌红云。
“既如此，那就让我助道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