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猴腮男人没敢回话，他感觉他周围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抽空，强大的威严感扑面而来。
他慢慢低下头，无意识地咽着口水，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打过很多次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就算是面对刚刚那个女人他也没有恐惧到心灵震骇的地步。
他敢保证，他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一定不止是死那么简单，死起码能尽早解脱，慢慢的等死才是最折磨崩溃的。
徐风没指望他能答话，他捡起那把弹簧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弹簧刀挥舞出的形状在他掌心千变万化，半晌倏地停下。
一抹冷光闪过，锋利冰冷的刀尖抵在尖嘴猴腮男人尖锐的下巴那。
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
“一会儿如果警察来，你要说是你跟这个男人发生了争执，所以两人在这大打出手，明白了吗？”
徐风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朝矮胖男人的方向点了点，同时目光看向矮胖的男人。
矮胖男人瞬间明白，这些话不止是对尖嘴猴腮男人说的，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他忙不迭地点头，本来还在想尽办法包扎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下。
血再次重新流了出来，不过由于血小板的凝结血液作用，这次血流得稍微慢了点。
“知，知道了。”
尖嘴猴腮男人趴在地上弱声弱气地应道。
他现在极度后悔为什么他要加入这个帮派。
如果不是他年少轻狂非要逞英雄，跟家里说他就算不读书也能出人头地，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初他如果能好好上学，认真听老师，妈妈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吧…
大学毕业出来他应该会有一份正经的职业吧…
不会像现在一事无成…
任人欺负了吧…
有工作后他也能有脸回去看妈妈了吧…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自己妈妈了呢…
三年？四年？六年？
记不太清了…
他现在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跟妈妈决裂的…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家呢？
妈妈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
是不是破口大骂他不孝？
是不是喊着如果他离开就当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儿子？
是不是拿手指着他让他滚出这个家，滚得远远的？
尖嘴猴腮男人慢慢抬头，望着头顶绚丽多彩的玻璃灯，夺目的灯光涌进他细长的眼睛。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小小的他身穿肥硕的衣服，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穿着只有一层鞋底的鞋，蹦蹦跳跳地从家里出来。
开心地挥手跟妈妈说再见，路过一条小巷，被几个牛高马大的孩子推着搡着进入死胡同。
他被那群人逼到角落，无助地蹲着，破旧褪色的书包被他紧紧抓在胸前，恍若这样能减轻他一会儿受到的伤害。
那群人站在他面前，无所畏惧地开着玩笑。
“你说这小屁孩怎么那么瘦，毛比我在理发店染的都黄，该不会是喝尿长大的吧？哈哈哈哈…”
“哎呀，你别说得这么恶心，应该是吃屎长大的，嘻嘻嘻嘻…”
“妈的，你比我还恶心，别说了你，说得我一会儿都吃不下饭了。”
“说到饭钱，我们今天还没着落呢。”
“废话，有着落还用得着堵这穷小孩？”
“哎，你真看见这穷小孩的妈妈拿了200块钱给他？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没有，我趴在他们家墙头看得真真的，这小孩出门时他妈妈从最里层的裤兜掏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点了200块钱给他。”
“不过一会拿到钱得擦擦，我看到这小孩的妈妈沾着口水数的…”
“妈的，越说越恶心，死一边去吧你。”
“哎，小孩，听到了吗，乖乖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哥哥们对你不客气。”
“什，什么，钱，我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妈！别在那听不懂好赖话！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次次都说没钱，这次有钱了还不想交，想死是吗！”
“我，我没有钱，我，我不知道什么200块钱。”
“呸！你他妈的！”
因为没有给那帮人钱，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深红色的血混合着眼泪和鼻涕滴到他干净的书包上。
回去又要被妈妈念叨怎么把书包弄得那么脏了…
愣神期间，牢牢护在怀里的书包被人一把夺了去。
“他妈的！这书包这小子抓得那么紧，钱肯定在里面！”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200块钱是他这学期的书本费，是他妈妈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帮人绣花才赚到的！
他慌忙抓住，其他人见状一齐来抢，书包上的背带磨红了他瘦小的手。
“妈的！这小屁孩这么瘦，怎么感觉有使不完的牛劲！艹！”
“踹他一脚不就得了，笨！”
“好主意！”
他不知被谁狠狠踹了一脚，感觉身体的器官全部蜷缩一团，冷汗不断流出，浸湿他的额头，后背，衣服。
“他妈的！这小孩还真抗踹！这一脚都没倒！”
“多踹几脚啊！快要抢到了！”
他又被人用力蹬了几脚，腹部的疼痛感越来越深，他紧紧咬着牙关都感觉身体在不断打颤。
渐渐的，他的手如同失了骨头般，慢慢垂了下来，书包仿若断了线的风筝，离他而去。
他眼睁睁看着他书包里的东西被人倾泄在地。
那群人随意踩着他妈妈百忙之中抽空给他做的米白色笔袋，以及他熬了五个晚上做的暑假作业。
暑假正赶上农忙，白天他要去地里帮妈妈割稻谷，掰玉米，拔花生…
妈妈心疼他，让他回去写作业，他不在意地抹了把脸上的热汗，笑着说。
“没关系，我不累，班上的老师都夸我聪明，我一天就能写完所有暑假作业…”
“他妈的！这小屁孩真够阴的！居然把钱夹在暑假作业里，怪不得哪都找不到！”
“我看看，我看看，靠！才20块钱，你他妈眼瞎啊！不是说200的吗！”
“我真的看到200块钱！”
“你看你妈妈去吧！他妈的！”
“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再翻翻。”
“翻你妈个蛋蛋捶，没看到这里都被我们翻个底朝天了吗！”
“真他娘的晦气，20就20吧，总比没有的好，走，哥几个，咱们约几个妹妹出来，请她们喝奶茶。”
“嘻嘻，约小美吧，那骚娘们我现在还想着呢。”
“那你想着去吧，小美是我的！”
“妈的，那我要小美的闺蜜小丽。”
“滚一边去吧你。”
那群人骂骂咧咧，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他在角落趴了十几分钟，直至确定那帮人不再回来，才慢慢爬到那堆狼藉面前，忍着疼痛翻找他想要的东西。
他在地上扒拉半天，没找到，头渐渐低了下来。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200块钱没了…
他的书本费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跟妈妈说…
他还能读书吗…
他还能上学吗…
就在他放弃希望，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脚底忽然传来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
脱鞋一看，一根圆圆胖胖的笔正在他鞋里调皮地滚动。
他瞪大双眸，内心重燃希望，快速拿起笔，转动笔，抽出里面的笔芯，往里望去。
2张红色百元大钞卷成烟卷的模样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还好，还在。
他都忘了。
他为了防止钱丢，把钱装进笔里，又担心钱被那帮人抢去，把笔藏进鞋子里。
那20块钱是他暑假帮人做农活赚到的，本想请小希一起坐车去城里的游乐园玩，现在泡汤了。
小希应该会骂他不守信用吧…
给她买根棒棒糖道歉吧…
下次再请她她还会愿意吗…
“小朋友，挺聪明呀，藏得够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