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熊轰然倒下的震动似乎还在脚底残留,但眼前已是戊城灰扑扑的城墙。城门高耸,斑驳的墙砖浸透了边塞的风霜,巨大的“戊”字旌旗在料峭寒风中猎猎作响。城门口,戍守的兵卒裹着厚实的旧棉袄,脸颊冻得通红,眼神却锐利如鹰,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行人。空气里弥漫着牲口、柴烟、劣质酒和冻土混合的粗粝气息,这便是边城独有的味道。
一行人狼狈不堪,浑身血污冰渣,尤其被暗三和牛大爷用临时扎成的简陋担架抬着的东方煜,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厚实的皮毛大氅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守门的什长带着几个兵卒立刻围了上来,长矛斜指,眼神警惕。
“站住!什么人?从哪来?”什长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三上前一步,尽管自己也是伤痕累累,但挺直的脊背和腰间露出的半截代表着特殊身份的玄铁令牌,瞬间让什长的眼神变了变。暗卫的令牌,在边军系统中是最高级别的通行证。
“紧急军务!”暗三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护送贵人入城疗伤,速速放行!延误者,军法从事!”他没有直接点破东方煜的身份,但那份迫人的气势和令牌已说明一切。
什长瞳孔一缩,立刻挥手:“放行!快!”兵卒们迅速让开道路,眼神敬畏地看着这队浴血而来的“贵人”。守门兵卒肃然放行,指向城中最显赫处:“贵人疗伤,当去‘镇远楼’!”
“镇远楼”并非寻常客栈。它背靠内城,前身是戍边大将的别院,后由巨商盘下,改建成戊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青石垒砌的院墙高厚,朱漆大门铜钉锃亮,门口两尊石狻猊威风凛凛。马车刚一停下,早有衣着整洁、眼神精干的伙计快步迎上,看到担架上气息奄奄、浑身血污的东方煜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训练有素地未露半分异样。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快请!”掌柜亲自迎出,是个四十许的精干男子,姓周,眼神锐利,笑容恰到好处。暗三只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周掌柜入手一掂,脸色微变,笑容更加热切恭敬:“后院‘听涛苑’已备下!清净独立,一应俱全,贵人请随我来!”
“听涛苑”独占一方天地。穿过几重月洞门,豁然开朗。一座精巧的二层楼阁临着一方引了活水、此刻结着薄冰的池塘。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连窗棂都是繁复的冰裂纹。楼内铺着厚实的西域绒毯,隔绝了地气寒凉。紫檀木的拔步床宽大舒适,锦帐低垂。角落的兽首铜炉里,上好的银霜炭无声燃烧,暖意融融,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沉水香,将血腥和药味悄然驱散。
东方煜被安置在拔步床内。宁莞再无顾忌,直接吩咐:“备滚水十桶!要最干净的!闲杂人等,一概退至院外!”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掌柜立刻躬身应下,亲自带人张罗。
当宁莞再次撕开那些被血污浸透的衣物,露出那骇人的伤口时,暗三和牛大爷依旧倒吸冷气。左肩断骨狰狞,左臂爪痕深可见骨,高热让他的皮肤滚烫。
“按住!”宁莞的声音在奢华静谧的房间里更显冷冽。滚水端来,她再无掩饰,直接从空间取出全套精钢手术器械——柳叶刀薄如蝉翼,镊子泛着冷光,缝合针线细密坚韧。烈酒(高度酒精)清洗双手和创口,动作利落。
没有麻药。刀锋划开发黑肿胀的皮肉,清理腐坏组织,刮骨疗伤。昏迷中的东方煜身体剧烈抽搐,压抑的痛哼在锦帐内回荡。暗三和牛大爷用尽全力按住他。宁莞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眼神专注如最精密的仪器。复位断骨时那一声凄厉惨叫,让守在外间的周掌柜都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