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饿之人一次性不能吃太多，萧翊耐心喂了她一碗粥，便让殊儿把碗筷收下去。
没有了能做的事情，屋中两人四目相对，该来的问诘还是来了。
看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容，男人神情几番遏抑，却终究还是将问题问出了口。
“宋家人的消息，是你传给宋严的？”
闻言云舒毫不意外的点头。
“是。”
萧翊沉默了一会儿，一脸平静的严肃道，“你可知，你这样做是在通敌。”
听到他竟能这样颠倒黑白，纵然云舒已经对他的无耻程度做好了充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她勾了勾唇，“哦，原来我一个瑾国人，想办法帮自己的家人逃离虎口，就算是通敌了？”
“我倒不知，我云舒本来在我们瑾国的土地上生活的好好的，结果你萧翊一来，不仅带着人侵占我们的土地，还将我的亲人尽数屠尽，而我不过是为了救他们送了一次信，反倒就在你口中成了通敌？”
“舒儿！”
听她一字一句都在与他撇清关系，男人的面色逐渐难看。
强调道，“孤再说一遍，你是孤的侧妃。”
“生为宁国皇室的萧家人，其他事情，孤如何纵着你都可以，但你不应该偷偷传信给宋严。”
云舒从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厌恶萧翊强行把侧妃二字安在自己身上。
厌恶到，一听见这两个字，就觉得恶心。
“看样子殿下的耳朵好像不太好使。”
“我说了，我不嫁你。”
她挑眉嘲讽一笑，一字一顿道，“你的侧妃，谁爱当谁当。”
“我云舒，这辈子就算是嫁一条狗，也不嫁你。”
“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这里，她先是朝他狡黠的勾了勾唇，然后就指着他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你还不如畜生！”
“你！”眼见她竟敢如此辱骂于他，如此的冥顽不灵，萧翊气的只觉得自己眼角眉梢都在跳。
他活了二十六年，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忤逆到这种程度！
此刻真是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算了！
“哟，妾身看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见面前的男人拳头捏的咯吱作响，额角也暴出青筋，云舒一直被压抑蹂躏的的内心也彷佛快意了不少。
只听她笑盈盈的讥讽道，“殿下不过是被妾身给刺了几句，就气成了这般，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妾身如今一朝国破家亡，内心比殿下要惨烈百倍？”
“殿下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大抵是因为宋家人已死，她也自觉没什么活头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此刻面对眼前暴怒的男人，云舒好像突然间就无所畏惧了。
毕竟，大不了一死而已。
还有何可惧？
已无甚可惧。
萧翊闭眸狠狠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今日这女人大抵是在寻死。
强行按下胸口处欲要喷薄的怒意，他两手狠狠抵了抵额角，忍的脸赤筋暴，一张俊颜几近扭曲。
“云舒，孤今日见你身子刚好，就当你方才所言，皆是病未痊愈，脑子不清醒之故。”
强行压制住想要伸手掐死她的冲动，他方才咬牙切齿的继续道。
“但孤今日来，只想告诉你一句，宋家人既然跟宋严扯上关系，那他们迟早都得经历这一遭。”
“除非宋严愿意归降，否则孤绝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这个道理，向来聪慧的你，应该明白。”
自古成王败寇。
成者登上至尊宝座，输者要么归降要么被株连九族。
他向来坚信一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依他对宋严的了解，他绝不是轻易归降之人，因此他一开始抓宋家人的主要目的，也本就不是为了劝他投降。
而云舒作为他的侧妃，日后他登帝之时，至少也是四大妃之一，更不该跟宋严，扯上任何关系！
“随你便吧。”面对这么一个轻易就能将黑说成白的男人，云舒也懒得与他争执了。
他要杀要剐都行，反正她现在就只剩下烂命一条，如今还苟活着的原因，也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办法报复他罢了。
至于他如何看她，或者自己给宋严送信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他把自己推上侧妃的位置？
她又不喜欢他，又在乎什么？
“行了，孤在营中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了。”
看她一脸冷漠无情，拒他与千里之外的样子，知道今日的谈话又崩了，男人无奈叹了口气。
“宋家三人的尸体，孤已经让人从城墙下收敛回来了。”
“你若想去见，孤不会阻拦你。”
似乎是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如此好心的提醒她去见宋家三人，云舒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但一想面前这狗男人就是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瞬间就连那句纯属礼貌的谢谢，都给吞了回去。
只硬梆梆道，“嗯，知道了。”
萧翊：……
眼见二人今日注定了要不欢而散，萧翊皱了皱眉，终于也没有了再行多留的兴趣。
只是临走时，他又重新将十一留在了她身边。
“看好她。”他十分郑重的吩咐道。
虽然她后来掩饰的很好，也还能正常与自己争执吵架，可刚才苏醒之时，她那股毫无求生意志的模样，还是吓到他了。
想到那日城墙下，她提着剑口口声声说要随宋家人而去的疯狂，以及，刚才她那股像极了亡命之徒的莫名横劲……
他实在是很难不去猜想，她是不是已存了死志。
一想到她或许会死，他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惧盘踞心头。
他要的是她活生生的留在自己身边，能笑能哭能闹，能为他生儿育女，瓜瓞绵绵，而不是一具只会随着时间冰冷腐烂的尸首。
“只要她没有想不开的跑去求死，其他的，她想要如何都随她。”
想到云舒倔的像头驴的性子，他有些头疼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她若心情不好，你便多让韩彩月过来陪陪她。”
从没想过一向高傲的殿下竟会为了云氏一退再退到这个地步，此时此刻，就连一向自栩了解殿下的十一都忍不住怔了怔。
压下眼中的惊疑，他忙躬下身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