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国的天空仿佛永远笼着薄雾,黎明与黄昏共同渲染在淡色的微光中,太阳与月亮交替沉浮,时光眨眼间便从指缝中匆匆而逝。
缩在木叶附近勤勤恳恳探查消息的小翠这日传讯,波风水门成功接替猿飞日斩成为了木叶村的第四代火影。
于树林中正在和矢仓切磋的灿星动作一滞,险些被水镜反弹过来的琉璃锥插进胳膊里。
“麻生!”绿发少年惊呼一声,瞬身冲过来一棍子打飞了那根琉璃,又惊又气地转过身来紧张望向灿星:“怎么不躲,差点真的受伤了!”
灿星随手挥散了被矢仓挑至一旁的琉璃锥:“不小心走神了,抱歉。”
矢仓抿紧了唇:“战斗的时候怎么能走神,很危险的。”
“抱歉,我有点累了。”
垂目盯着草地看了会,灿星丢下这句话,顾不上去看矢仓蓦然失措的脸色,就匆匆离开了这片阴暗的树林。
呜——
哨音准时于傍晚时分响起,迎着鲜红似血的落日,灿星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胸腔震颤的力度仿佛那颗热烈的玩意要将它就这样顶破开似的。
身下的沙滩软的惊人,细腻的沙粒像是蓬松的泡沫,让人坐在其上感觉飘飘呼呼的,像是失去了牵引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向着四面八方飘扬。
……波风前辈做了火影,他之前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愿意相信自己,如今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可以回去了?
不会再成为那些人所嫌恶的目标,不会再成为卡卡西或者其他任何与他相关之人的污点。
堂堂正正地回到家人朋友身边,这并非不可能了!
“麻生,你怎么了?”矢仓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了灿星的妄想,黑发少年这才意识到来自手掌中心的灼痛,连忙松开了手。
一块严实的沙石落下,那原本是被他抠到掌中的沙粒,随着心中复杂满盈的纠结,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变大而硬生生捏成的石头。
淡淡的血痕遍布掌心,海风吹拂而过,又痒又疼。
矢仓站到他的身侧,弯下腰来关心地又问了一遍:“没事吧?”
一年多下来,灿星曾让他不必再用“麻生君”这样生疏的称谓,可是乍一听闻从对方口中唤出的“灿星”,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于是善解人意的雾隐少年便选择用姓氏不带敬语来单独称呼他。
灿星转过头,落日此时正好沉入海平面下方,他的神情也藏匿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
在矢仓惊愕的目光中,黑发少年忽然抬手,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来了一拳。
光从那沉重的声响里就能听出这一击的毫无保留,灿星被自己打的低哼一声偏过头去,一缕血线从他的嘴角缓缓淌落。
清醒一点吧,可悲又可耻的家伙。
莫说现在的自己已然正儿八经地加入了雾隐,即便没有!
回去奢求那些不明是非之人的体谅,随后在大家心照不宣的遮掩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分明早在心中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现实,却要因为仅是存在于可能性中的短暂幸福而放弃构想中的美好未来吗?
不!
“星…嘶!”
“麻生?”
小翠和矢仓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来灿星刚才剧烈波动的情绪起伏甚至影响到了小蛇那里。
少年低着头,黑发垂落,长长的刘海几乎要连他的眼睛也一同遮住,声音压的很沉,颤抖着强作平静:“我没事。”
矢仓知道绝非如此,可一无所知之下也无法判断得出眼前人这样突然的失态到底为何。
绿发少年默然一会,伸手将坐在地上的灿星拉起:“那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矢仓!”灿星的呼唤让他预备勉强揭过此事的话语戛然而止,矢仓呆呆地眨着眼睛,对上那双月色下幽深得有些可怕的黑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灿星认真端详着面前这个善良的雾隐少年,伴随着耳旁的海浪声,心中一波一波涌上的汹涌感情在将他的犹豫缓缓磨平。
本不想这么快就说的…
但是现下的气氛与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灿星不想错过。
他有些失去耐心了。
于是他开口了,语气恢复了真切的平淡:“如果我们能够打败三代水影,你想要怎么做来改变雾隐?”
矢仓没想到灿星要说的是这个,他专注地望着对方,倒是不介意将自己早已在心中模拟过无数次的想法倾诉而出:“首先,我会结束血雾政策,让其他的血继家族不必终日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中;其次,我要想办法消弭平民忍者和家族忍者之间的矛盾;最后,我会开放雾隐,让这个封闭多年的忍村与其他国家开放往来,重新焕发生机!”
“然后呢?”
矢仓脸上刚刚绽放出来的憧憬僵硬住,他茫然地偏头,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什么然后?”
灿星抓着那双紫瞳,一字一句道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等到战争爆发,你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雾隐忍者还是会前赴后继地死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事实,矢仓无可辩驳,绿发少年那张原本有些小麦色的脸颊逐渐苍白起来,甚至向来都是温润豁达的眼睛都灰暗下来:“可是,这就是忍者的宿命啊……”
“当然不是!”灿星斩钉截铁地驳斥了回去。
高悬而起的明月将月光如剑一般穿透了水之国经久的迷雾,水银似地洒落在这整片海滩上。
矢仓凝视着眼前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少年,对方那向来都有些阴郁的脸上此刻展露着他看不懂的璀璨明媚:“没有什么宿命,每个人都可以安定幸福地生活着,忍者不是工具。”
少年轻柔的话和在月色里,轻而易举描绘出了一个矢仓从未想象过的未来:“正如木叶忍村一开始的建立源自火之国的千手和宇智波的互相和解,那么其实几大国家也可以一样,这分明很简单。”
矢仓眼睛仿佛星辰一般亮起,随后又迅速黯淡:“哪有那么简单,其他国家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选择和解的……”
灿星洒然一笑:“我说了这很简单——只需要有一方够强就好了。”他昂起头朝向月亮,整张脸颊都暴露在冷白色的月华之下,黑发更黑、皮肤更白,就像一个不存于此世的幽灵。
苍白的手掌自月下伸出,向着矢仓摊开,灿星笃信面前之人终将是自己的志同道合之辈,所以诚挚地发出邀请:“既然随便那一方牵头者是谁,不如就由我们来做,你觉得呢?”
这狂妄的发言震慑到了小小的少年,这个生于雾隐长于雾隐的孩子倏然瞳孔颤抖起来:“麻生,我之前夸赞过你的自信,那时我以为你是因为强大而自信…但是我错了…这简直就是狂言妄语。”
绿发少年甚至不敢与灿星对视,只能垂眸凝视着对方伸来的那只苍白的手掌。
他想质疑,怎么敢如此确信靠着灿星自己——哪怕加上雾隐,就可以与其余四国抗衡?
他想嘲讽,这种天方夜谭般坦率又直白的计划,大概只能存在于吟游诗人最大胆的幻想故事中。
可是他忍不住伸出了手,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握住了灿星冰凉的五指。
正如灿星所料,这个少年会选择加入自己。
因为枸橘矢仓本身就是一个从残酷的现实中脱胎而出的理想主义者,为了雾隐的未来,他完全明白灿星所描绘的蓝图中那个世界的美好。
纵然计划还很简陋,但并非没有可行性。
纵然计划很冲动,但对雾隐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
让自己变成最强、让雾隐变成最强,然后共同去促成真正的和平!!
光是想想这一点,绿发紫瞳的少年就感觉热血沸腾起来。
那胸中鼓荡的感情——
是恐惧、是期待、是迷茫、是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