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头发近乎全白了,走每一步都晃动着身子显然腿脚不太好,看上去很老了,得有七八十岁的样子。
她走到两人的身边,用干哑的嗓子问:“两位贵人见钱嬷嬷,有事?”
就算只有短短一句话,好似都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掩着嘴巴咳嗽起来。
乔素檀也觉得这里气味难闻。
想这位老人在这儿不知道多久了,被熏的肯定咳嗽。
齐王就道:“我有些话要问问她,你带我去找她。”
说着拿出一个银锞子,“给你的赏钱。”
老妇不肯接银锞子,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若是在宫里其他地方都宫人,肯定不敢这样看贵人们。
可冷宫不一样。
反正已经是最不像是人待的地方了,最差不过是个死字,有时候死了都比在冷宫里强,所以无所畏惧了。
看就看。大不了被罚。
面对老妇这样无所顾忌的目光和沉默不语的状况,齐王饶是性子温和,也不由得有些烦躁。
毕竟这里实在太难闻了。
而且到处都是虫子,乔素檀又怕虫子。
何况周围的屋子里有人在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看。
那些女人们并不出屋,只是把窗户或者是门推开一点缝隙,朝外窥视着突然而至的两个陌生人。
齐王就想速战速决。
扬声呵斥道:“大胆老奴。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人在哪!”
老妇依然目光在她们俩身上来回游走。
看着她这般模样,乔素檀却蓦地心中一动,另有个想法。
按理说听闻贵人们前来,为了银锞子,寻常宫人也会接了东西帮忙带人过去。
或者是钱嬷嬷暂时不在,直接告知。
可这老妇的表现十分的异常。
乔素檀不方便直接说出,自己是从丽太嫔那里过来的。
所以她拿出了那个荷包。
荷包并不很新,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只是保管的好,所以看上去不是特别的旧。
或许丽太嫔用它来装金锞子,还有别的目的?
乔素檀把荷包拿出来,低头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绣纹。
那老妇人目光落在它上面的时候,眼睛瞬间就亮了,刚才还看似浑浊不堪的眼眸,在这一刻骤然有了神采。
只是她很快的低下了头。
“贵人们屋里说吧。”她佝偻着背,一点点的朝着旁边另一侧的屋子走去。
那些掀开一些些的窗户和门都没有闭合。
女人们通过窗缝门缝,盯着两个陌生人跟着老妇去到了旁边独立的柴房那边。
柴房里堆积着砍好的烧火用的木柴,木质粉末太多有些呛人。
但是关了门后,这里倒是隔绝了外面那种腥臊臭气,反而比在外头容易呼吸些。
齐王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问:“你就是钱嬷嬷?”
钱嬷嬷没有回答,只望着那个拿着荷包的人。
乔素檀把东西给她,很小声的说:“丽太嫔给您的。”
钱嬷嬷接过后,像是承受不住里面沉甸甸的重量,双手抖了抖,然后紧紧掐着荷包,抬指抚摸上面的花纹。
明明是和丽太嫔一样年纪的人,却生生看着比对方老了快二十岁。
“我知道她还惦记我。”钱嬷嬷喃喃说道:“可是有什么法子。我若是还在她身边,太后事后或者皇上长大后想起来,我可能就没命了。她也会没命。”
齐王问:“不能出宫寻个地方落脚吗。”
“我家里早就没人了。若是回太嫔娘娘的娘家,以后他们还是能顺藤摸瓜找到我。倒不如、倒不如就这样。”
钱嬷嬷说着,眼中洋溢起炽热的光,
“太嫔娘娘也是为了我,这些年陆续把当年老人都遣散了。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就是银瓶了。她也是想为我好的。你们别误会她,她实在是个好人。”
乔素檀低声问:“您怎么知道留在那里会没命的。”
钱嬷嬷轻声说:“当初,那稳婆和太医,是主动找了那时候还是贵人的丽太嫔,求太嫔娘娘送他们出京城的。
太嫔娘娘觉得这事儿玄乎,怕旁人靠不住,特意让我去办。
等他们离京后,娘娘唯恐我留在她身边再有麻烦,让我离开了她身边,在冷宫这里长久住着了。”
“这不对啊。”乔素檀凝神思索,把事情前后对了一遍,发现有些细节对不上。
如果丽太嫔如此看重这件事情。
又怎么会在和云媚儿聊天的时候,突然间冒出来关于那太医和稳婆离开的事情。
谁会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随口乱说?
更何况是藏在心里最深处那么多年的秘密。
除非——
乔素檀心里突地一跳,忽然间有了个念头。
丽太嫔对云侧妃说“当年给皇上接生的稳婆和太医送走”一事,并非无意间顺口提到的。
那么关键的事情,丽太嫔怎会顺口提到。
她定然是察觉了什么,想要——
对了!
除夕夜!
乔素檀想到除夕夜,自己和云媚儿联合,把鲁王妃救出皇宫那件事。
倘若这件事落在了丽太嫔的眼中,然后丽太嫔看出来她、云媚儿和鲁王妃都不喜皇上,讨厌皇宫和宫宴的话。
那么这一切或许就说的通了。
丽太嫔想把那句话传出去。
传给鲁王妃……
或者,直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传到魏王府里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