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纱帘，在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枝又一次翻身，将脸埋进枕头。
凌晨三点十七分，宿舍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摩挲的沙沙声。
身后半米处的沙发上，宁礼煜蜷缩着长手长脚，呼吸均匀，他居然真的遵守承诺，在她拒绝同床后乖乖睡在了沙发上。
枕头上有淡淡的气息，是宁祉煜惯用的沐浴露味道。
姜枝悄悄转头，借着月光打量熟睡的少年。他睡姿像个大孩子，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右腕垂在沙发边缘，那道疤痕在月色下泛着银白。
就是这只手，曾经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为母亲换来匹配的肾源；
也是这只手，在三亚的星空下为她戴上戒指，说“你是我永远不想推掉的水晶”。
姜枝胸口发闷，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起手机躲进浴室。
冷水扑在脸上，她盯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解锁手机点开微博小号。
@气泡泡不想哭：「如果重来.」
打了又删，最终只发了个句号。
66个粉丝里会有谁看到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却不自觉点开FNc战队聊天窗口。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去年全国赛前夕：「offer随时有效，欧洲见？」当时她为什么拒绝？
因为宁祉煜手伤复发，蜷在病床上拉着她的衣角说”枝枝别走”；因为少年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右手，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傻子…”
姜枝锁屏，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
镜中映出她锁骨处的吻痕，是宁祉煜昨晚留下的标记，现在却像某种讽刺。
回到房间时，沙发上的宁祉煜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在地。
姜枝下意识去捡，却在碰到被角的瞬间被拽住手腕。
“去哪了？”
宁祉煜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洗手间。”
姜枝试图抽手，“松手。”
宁祉煜非但不放，反而用力一拉将她拽到沙发上。
少年体温偏高，在秋夜里像个暖炉，手臂铁箍般环住她的腰：“冷…”
“宁祉煜！”
姜枝挣扎，“说好自己睡的！”
“就抱抱。”
他埋首在她颈窝，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你身上好凉。”
姜枝僵着身体，直到听见身后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才放松。
宁祉煜的右手搭在她腰间，即使在睡梦中仍保持着占有姿势，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得她肋骨发疼。
这枚戒指和他送她的是一对，内圈刻着比赛日期和”K&b”字样。
月光西斜，姜枝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碎片般的记忆。
宁祉煜手腕缠着绷带却坚持完成比赛；宁祉煜在无人机表演下单膝跪地，眼睛亮得像盛满星星….
“枝枝？醒醒。”
有人在轻拍她的脸。
姜枝睁眼，对上少年放大的容颜。
少年已经穿戴整齐，黑金t恤衬得肤色冷白，身上带着清爽的薄荷香。
“八点了，再不起要错过早餐。”
他手指卷着她的发梢，“我帮你拿了酸奶和…”
姜枝猛地坐起：“我自己来。”
宁祉煜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姜枝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勉强扯出个笑：“我是说..不用这么照顾我。”
“可我喜欢照顾你。”
宁祉煜歪头，右眼尾的泪痣随着这个动作生动起来，“未婚夫的特权？”
这个称呼让姜枝胃部抽搐。
她匆匆下沙发，抓起换洗衣物冲进浴室，没看见身后少年瞬间阴沉的表情。
早餐时，姜枝只喝了半碗粥。
宁祉煜不断往她盘子里夹小笼包，堆成小山又塌掉，最终忍不住问：“不舒服？”
“没。”
姜枝推开盘子，“不饿。”
餐桌突然安静。
林景的勺子掉在碗里，清脆的声响让姜枝一颤。她抬头，对上五双关切的眼睛，SJ全员都在看她。
“我脸上有东西？”姜枝强作镇定。
沈烬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Non，juste..（不，只是..）”
“说法语就滚出去。”
老吴敲桌子，“今天训练赛对琉璃，都打起精神。”
宁祉煜的手在桌下握住姜枝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圈：“枝枝…”
姜枝猛地抽手站起来：“我去准备资料。”
训练室比往常安静。
姜枝埋头整理数据，却连续三次输错英雄伤害值。当她第四次把”2314”打成”2413”时，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
“镇定安神。”谢存简短地说，银灰挑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姜枝道谢，却见宁祉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大步走来，直接将谢存挤开：“我来。”
谢存挑眉，默默走开。
宁祉煜拉过椅子紧贴姜枝坐下，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椅背：
“哪里不会？我教你。”
“我会。”
姜枝往旁边挪，“你挡我光了。”
宁祉煜眯起眼，突然抢过她的笔，在战术板上画起来：“琉璃最近喜欢蓝开，我们可以这样反野…”
他靠得太近，唇几乎擦过她耳廓。
姜枝绷紧身体，指甲无意识地在战术板上划出几道痕迹，等宁祉煜走开她才看清，那竟然是”FNc”三个字母。
“枝枝？”
宁祉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会议室？”
姜枝慌忙擦掉划痕：“好。”
会议室里，老吴正在讲解琉璃战队的弱点。姜枝坐在角落，宁祉煜像堵墙般挡在她外侧，杜绝任何人靠近的可能。
当老吴提到琉璃打野白薇时，宁祉煜突然捏了捏她的手。
“记得吗？”
他小声说，“上次她说喜欢我，你吃醋了。”
姜枝当然记得。
那天宁祉煜故意用裴擒虎单杀白薇七次，赛后采访说“这是送给我家分析师的礼物”，直接导致微博瘫痪三小时。
“专心听讲。”她抽出手。
训练赛出奇地顺利。
宁祉煜状态神勇，将白薇的露娜压得出不了野区。姜枝站在观战席，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门口，那里空无一人，她却总觉得会有个丹凤眼的身影出现。
“漂亮！”老吴的欢呼拉回她的思绪。
屏幕上，宁祉煜的镜完成三杀，正在敌方泉水前跳舞嘲讽。
“Koi今天吃火药了？”
商时序嘀咕，“这么凶。”
沈烬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枝：“L'amourest aveugle.（爱情使人盲目）”
晚饭时，宁祉煜非要喂姜枝吃虾。
当筷子第三次递到嘴边时，姜枝终于爆发：“我自己有手！”
餐厅瞬间安静。
宁祉煜的筷子悬在半空，虾仁掉在桌上。他慢慢放下筷子，黑眸里翻涌着姜枝看不懂的情绪：“怎么了？”
“没怎么。”
姜枝放下碗，“我成年了，不需要喂。〞
“可我喜欢喂你。”
宁祉煜声音软下来，带着撒娇的意味，“枝枝…”
姜枝突然站起来：“我饱了。”
她快步走向门口，却听见椅子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宁祉煜追上来拉住她手腕：
“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有。”
宁祉煜力道大得惊人，“你从早上就不对劲。”
走廊灯光昏暗，宁祉煜将她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呼吸粗重。
姜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汗味，这个曾经令她安心的气息现在却让她窒息。
“让开。”
姜枝推他，“我要去…”
“去哪？”
宁祉煜掐住她下巴，“躲我？”
姜枝别过脸：“你弄疼我了。”
宁祉煜立刻松手，却仍用身体挡着她：“枝枝，我做错什么了？”
他声音里的委屈让姜枝鼻尖一酸。
这个在野区所向披摩的少年，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不安。
“没有。”
姜枝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需要空间。”
“空间？”
宁祉煜重复这个词，仿佛听不懂，“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是啊，一直这样。
姜枝苦笑。
他无孔不入的关心，寸步不离的跟随，无处不在的占有欲…她曾经甘之如饴，现在却觉得窒息。
“我想自己睡几天。”
她尽量平静地说。
宁祉煜瞳孔骤缩：“为什么？”
“需要独立思考。”
“思考什么？”
“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两人之间炸开。
宁祉煜脸色瞬间惨白，右手无意识地摩挲腕上疤痕：“…什么意思？”
姜枝还没回答，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景怯生生地探头：“那个…老吴说复盘…”
宁祉煜头也不回：“滚。”
林景吓得缩了回去。
姜枝趁机想走，却被宁祉煜一把拉进旁边的储物间。门关上的瞬间，她被他按在墙上，呼吸交错。
“说清楚。”
宁祉煜声音沙哑，“什么叫’思考我们的关系'？”
储物间狭小昏暗，堆满外设和周边。
姜枝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前是宁祉煜滚烫的胸膛。这个距离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和颤抖的睫毛。
“就是字面意思。”
姜枝别过脸，“我们需要冷静。”
“冷静？”
宁祉煜冷笑，“怎么冷静？你是我未婚妻！”
他抓起她的左手，玉镯和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答应我的证明。”
姜枝胸口发闷：“我知道。”
“那为什么突然…”
宁祉煜声音哽住，“是不是夜神？他说了什么？”
“与他无关。”
“那是为什么？”
宁祉煜猛地捶墙，货架上的物品哗啦掉了一地，“昨天还好好的！”
姜枝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却也因此坚定了决心：“就是因为我从没好好想过！”
她提高音量，“从认识你开始，一切都太快了…我需要时间思考这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宁祉煜如遭雷击，后退半步：“…你后悔了？”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他半边脸庞。十九岁的少年此刻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嘴唇颤抖着等待判决。
姜枝狠下心：“是，我后悔了。”
空气凝固了。
宁祉煜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暴怒，一把扣住她后颈：“后悔什么？”
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后悔答应我？还是后悔上我的床？”
“都有！”
姜枝被他弄疼了，口不择言，“我明明知道没结果，还…还…”
话未说完，唇被狠狠堵住。
这个吻带着惩罚和占有，宁祉煜的牙齿磕破她的唇瓣，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姜枝拼命推他，却被他单手扣住双腕举过头顶。
“唔…放…！”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宁祉煜拇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眼神疯狂：“晚了枝枝，你早该逃的。”
他声音轻柔得可怕，“现在你是我的，从头到脚，每根头发丝都是。”
姜枝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是怕：“疯子！”她猛地挣出一只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刺耳。
宁祉煜偏着头，左脸迅速泛红，却勾起嘴角：“打得好。”
他转回来，眼神病态地亮着，“继续？”
姜枝的眼泪终于决堤：“我后悔遇见你…”
这句话像刀刺进宁祉煜心脏。
他松开钳制，踉跄后退，撞翻了一箱键盘。黑暗中，姜枝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像受伤的野兽。
“再说一遍？”他声音嘶哑。
姜枝抹去眼泪：“我…”
门外突然传来老吴的怒吼：“储物间的！滚出来复盘！”
两人俱是一震。
宁祉煜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门。刺眼的灯光照进来，姜枝看见他挺直的背影和紧握的拳头。
“宁祉煜…”她下意识喊他。
少年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如你所愿。”声音冷得像冰“我给你空间。”
他大步离开，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姜枝滑坐在地，抱紧双膝。
储物间里还残留着少年留下的气息，混合着灰尘和橡胶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
远处传来训练室的欢呼声，大概是有人在比赛中获胜。
姜枝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宁祉煜的合照三亚的海边，少年从背后搂着她，两人笑得没心没肺。
月光移动，照亮她脚边的一个小盒子。
姜枝捡起来，发现是宁祉煜常吃的止痛药，标签上写着“神经损伤，每日两次”。
药盒里还夹着张纸条：「枝枝发现的就帮我扔了吧，其实早就不疼了。—-K」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姜枝攥紧药盒，突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