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姜枝醒了。
身侧的床铺空荡荡，只有凹陷的枕头证明有人躺过。
她伸手触碰那片区域，已经凉了。宁祉煜显然起了个大早，或许根本没怎么睡。
手机屏幕亮起，是宁祉煜六点发的消息：「我去老宅了。记得吃早餐，冰箱里有你喜欢的酸奶。」
姜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指尖悬在键盘上却不知回复什么。
最后只发了个「好」字，又觉得太冷淡，补了颗爱心。
洗漱时，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淡青。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宁祉煜虽然抱着她，但身体一直紧绷着，右手无意识地摩挲她的发梢，像在安抚她又像在安抚自己。
餐厅里，林景正在煎蛋，见她进来立刻端上餐盘：\"枝姐！煜哥说你要吃两个蛋。\"
姜枝勉强笑了笑：\"谢谢。\"
餐盘里的煎蛋被做成爱心形状，旁边还用番茄酱画了个笑脸。
这显然是宁祉煜交代的，他总爱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
\"他几点走的？\"
姜枝戳了戳蛋黄，金黄的汁液流出来。
\"天没亮。\"林景压低声音，\"开的那辆黑色路虎，脸色特别吓人。\"
沈烬之端着咖啡走过来，红发还滴着水：\"需要法语安慰服务吗？\"
姜枝摇头，突然注意到餐桌中央摆着一台平板，上面是实时更新的电竞新闻。
头条赫然是《宁氏掌门人回国，SJ股权变动在即？》
她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
\"别看那些。\"
沈烬之抽走平板，\"媒体就爱瞎猜。\"
姜枝机械地点头，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训练室空荡荡的，没有宁祉煜的身影显得异常冷清。
她打开战术板，强迫自己分析昨晚的训练赛数据，但那些数字在眼前跳动，就是进不了脑子。
手机震动，是宋迦瑶的消息：
「宁家的事我听说了，需要帮忙吗？」
姜枝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对了，tG在挖你黑料，小心。」
黑料？姜枝皱眉。
她唯一称得上\"黑料\"的只有举报导师那件事，但那早就澄清了。除非...tG打算扭曲事实。
\"枝姐！\"
林景突然冲进来，\"你看直播了吗？\"
姜枝心头一跳：\"什么直播？\"
林景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一个电竞八卦直播间，标题赫然写着《独家：Koi现身宁氏老宅，疑似婚变？》。
画面里，宁祉煜的黑色路虎停在宁家别墅前，他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下车，右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关掉。\"姜枝别开眼。
林景手忙脚乱地退出直播，娃娃脸上写满不安：\"那些记者就会乱说...\"
姜枝没说话，走到窗前深呼吸。
上海的天空蓝得刺眼，远处陆家嘴的高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此刻宁祉煜就在那座城市的某处，独自面对她无法想象的暴风雨。
她突然抓起车钥匙：\"我出去一趟。\"
\"枝姐！\"
林景追到门口，\"你去哪？\"
\"买咖啡。\"
姜枝头也不回地说。
车子驶出基地，姜枝却鬼使神差地拐上了去宁家老宅的方向。
她知道不该去，宁祉煜明确表示不希望她面对那些难堪，但身体比理智更诚实。
导航显示距离宁家还有三公里时，她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马路上擦出刺耳声响。
不行，这样贸然前去只会让情况更糟。她调转车头，开往江边。
黄浦江的水浑浊湍急，姜枝靠在栏杆上，任江风吹乱长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宁祉煜的来电。
\"祉煜？\"她立刻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接着是宁祉煜沙哑的声音：\"...枝枝。\"
只这一声，姜枝就知道情况不妙。
宁祉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还好吗？\"她轻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模糊的争吵。
姜枝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我没事。\"宁祉煜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点力气，\"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姜枝鼻子一酸：\"我在。\"
\"我知道。\"他轻笑一声，\"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这种时候还想着给她带吃的。
姜枝眼眶发热，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掉下来：\"随便，你做的都行。\"
\"那...火锅？你喜欢的番茄锅。\"
\"好。\"
又是一阵沉默。
姜枝听见电话那头有模糊的说话声，像是宁祉煜用手捂住了话筒。
片刻后，他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我得挂了。晚上见，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姜枝心上。
\"晚上见。\"她低声回应。
电话挂断，姜枝在江边又站了许久，直到太阳晒得皮肤发烫才回到车上。
导航显示宁家老宅距离这里只有2.5公里，近得令人心焦，又远得像是两个世界。
宁家老宅的书房里，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宁祉煜站在红木书桌前，后背挺得笔直。他右手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那是他职业生涯最惨烈的代价，也是他向家族宣战的勋章。
\"你再说一遍？\"
宁父的声音像淬了冰。
宁祉煜直视父亲的眼睛：\"我说，姜枝已经是我的女人。\"
\"混账！\"宁父猛地拍桌，茶杯震得跳起来，\"你才十九岁！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知道。\"宁祉煜寸步不让，\"我带她拿了三个冠军，养得起她。\"
\"冠军？\"宁父冷笑，\"你那点奖金连她一个包都买不起！\"
\"她不用包。\"
宁祉煜声音平静，\"她只要我。\"
这句话像导火索，宁父抄起茶杯砸向墙面，瓷片在宁祉煜脚边炸开，热茶溅在他裤腿上。
\"宁祉煜！你当婚姻是过家家吗？\"
宁父额头青筋暴起，\"苏家怎么交代？联盟那些董事怎么看？\"
\"不需要交代。\"
宁祉煜纹丝不动，\"我从没承认过那个婚约。\"
宁母坐在一旁，始终沉默。
她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敲击膝盖，目光在父子之间游移。
\"祉煜。\"她终于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知道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有多短暂。退役后呢？你拿什么保障她的生活？\"
宁祉煜转向母亲，眼神软了几分：\"妈，她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
宁母轻叹，\"我看过她的数据分析报告，很优秀。\"她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份文件，\"但优秀和适合是两回事。\"
宁祉煜接过文件，瞳孔微缩，那是姜枝为SJ做的战术分析，密密麻麻的笔记和预测，连对手的每个小习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页是世界赛冠军预测，日期是半年前，当时没人看好，但姜枝的数据模型给出了80%的胜率。
\"她相信我。\"
宁祉煜声音发紧，\"比任何人都相信。\"
宁父冷哼一声：\"幼稚！爱情能当饭吃？\"
\"不能。\"
宁祉煜合上文件，\"但能让我打得更好。\"
他抬头，黑眸灼灼，\"爸，你当年不也是这样？和爷爷闹翻。\"
宁父一滞，脸色更加难看：\"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宁祉煜步步紧逼，\"因为妈是名门闺秀，而枝枝不是？\"
\"够了！\"
宁父暴喝，\"总之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才十九岁，懂什么爱情？\"
宁祉煜突然笑了，右眼尾的泪痣随着这个表情生动起来：\"我是不太懂。\"
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我知道，没有她，我连游戏都不想打。\"
这句话像记闷拳，宁父一时语塞。
书房陷入可怕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如果你们坚持反对...\"
宁祉煜打破沉默，\"我就多生几个，组个战队。\"
\"什么？！\"宁父瞪大眼睛。
\"反正我资产被冻结了，正好带孩子打比赛。\"宁祉煜一脸无辜，\"您不是想要继承人吗？\"
宁母突然咳嗽一声，像是被茶水呛到。
宁父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可怕的苍白。
\"滚出去。\"
他指着门口，手指发抖，\"立刻滚。\"
宁祉煜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在门口，他听见父亲最后的话：\"全国赛后给我答复。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采取手段。\"
宁祉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会拿冠军向她求婚。第三次。\"
他走出老宅大门时，阳光刺得眼睛发疼。黑色路虎安静地停在原地，车窗上贴着张纸条：「Koi神加油！——电竞周刊记者小王」
宁祉煜扯下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上车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姜枝发消息：「想吃草莓蛋糕吗？」
消息发出去，他盯着屏幕等回复，右手无意识地摩挲方向盘。
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那段黑暗的日子，手伤最严重时，连筷子都拿不稳，是姜枝一口一口喂他吃饭。
手机震动，姜枝回复：
「想。你还好吗？」
宁祉煜勾起嘴角，打字：
「特别好。晚上见。」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刚才的争吵消耗了太多精力，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尤其是父亲那句\"她配不上宁家\"，像根刺扎在心头。
配不上？宁祉煜冷笑。
是他配不上姜枝才对。
那个女孩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来到身边，用数据和分析帮他重建信心，连他手腕的复健计划都是她一手制定的。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的消息：「你父亲就是嘴硬。姜小姐的报告我看过，很专业。有空带她回家吃饭。」
宁祉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突然鼻子一酸。
他快速回复：「谢谢妈。」
发动车子时，他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却带着笑。
十九岁又怎样？他宁祉煜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傍晚的训练室异常安静。
姜枝坐在战术板前，心不在焉地记录数据。宁祉煜还没回来，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时间，但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门口。
\"枝姐...\"林景欲言又止，\"要不要打把游戏分散注意力？\"
姜枝摇头：\"我再检查下明天的战术。\"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是给宁祉煜设计的野区路线。最近他右手状态不稳定，她特意调整了几个关键节点的操作难度。
\"姜枝。\"沈烬之突然出现在门口，红发在夕阳下像团火，\"车库有动静。\"
姜枝立刻起身，差点撞翻椅子。
她快步走向走廊，听见电梯运行的嗡嗡声。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
电梯门打开，宁祉煜拎着两个纸袋走出来。他穿着早上的白t，但皱巴巴的，右肩还有一片可疑的水渍。
见到姜枝，他眼睛一亮：\"饿了吗？\"
姜枝没说话，直接扑进他怀里。
宁祉煜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熟悉的薄荷沐浴露香气。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怎么了？\"宁祉煜放下纸袋，回抱住她，\"想我了？\"
姜枝抬头，仔细打量他的脸。
宁祉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却挂着笑，右眼尾的泪痣在走廊灯光下格外明显。
\"谈得怎么样？\"她轻声问。
宁祉煜耸肩：\"老样子。\"他拎起纸袋，\"先吃饭？我买了草莓蛋糕。\"
餐厅里，队友们默契地没有多问。
宁祉煜像没事人一样给大家分食物，甚至还和商时序开了几句玩笑。但姜枝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拿筷子时微微发抖。
饭后，宁祉煜拉着姜枝去了天台。
夏末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陆家嘴的灯光如银河倾泻。
\"我爸给了最后通牒。\"
宁祉煜突然说，\"全国赛后做决定。\"
姜枝心头一紧：\"如果...还是不同意呢？\"
宁祉煜转身面对她，黑眸在月光下清亮得惊人：\"那我就正式入赘姜家。\"
他勾起嘴角，\"反正你妈挺喜欢我的。\"
姜枝鼻子一酸：\"别闹。\"
\"没闹。\"宁祉煜捧起她的脸，\"枝枝，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江水的潮湿气息。
\"我们会赢的。\"
\"当然。\"宁祉煜收紧手臂，\"我可是要拿冠军向你求婚的人。\"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战队群消息。
老吴发了明天的训练赛安排，对手赫然是tG。
\"巧了。\"
宁祉煜冷笑，\"正好拿他们出气。\"
姜枝靠在他怀里，听着少年有力的心跳。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但此刻，在这片星空下，他们拥有彼此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