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庆为听完前因后果,略有为难:“峡口重地,两流汇聚,巡检司卫兵也不好贸然调离太多。”
他思索了一下:“这样吧,我调十个人为林大人引路。”
林若初道:“够用了。”
她本来就没指望于庆为能帮他,这人不知是敌是友,派的人多了反而要提防,十个人就算要在山中灭她口,她也能应付。
稍作休整后,林若初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带着于庆为调给她的十个司吏往山中去了。
女鬼全程侧耳听着山中的鸟叫蝉鸣。
北山那乌鸦的叫声她是毕生难忘了,如今不知敌人会从何处冒出来,她只能多去听听这些林中的声音,能于未知中多获取一丝心思,都能暂且缓解她的紧张。
林若初也差不多。
从清晨到现在,未有过雨水。
桃鸢留下的马蹄印十分清晰,引导着她一路往深山中去。
这是昨夜她们商量好的“自投罗网”的法子。
这山极高。
矮处有修出来的山道,越往高处,草木越密,马的速度也变慢了。
一司吏提醒:“巡检使,再往前恐有狼出没,贸然追上去可能会有危险。”
狼?
林若初想到桃鸢所说的,洛岚十岁能杀狼。
能杀就能驯。
放狼在山上,确实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抓捕要犯,顾不得这么多了。”
林若初夹了下马肚,莽了上去。
司吏们相互对视,也只好跟上。
像是要应证方才那人的话,刚行了一里地,远处便传来一声狼嚎。
光天白日下,嚎叫贯穿半片山林,惊得马儿都抬了蹄子,顿在原地。
不敢走了。
女鬼怕了。
【真有狼。】
【你小心点,双拳难敌四爪。】
林若初看了眼地上的印记,从马上跳了下来,警觉地握住腰间的剑柄。
有东西要来了。
身后十人见状,也勒着马绳子,慢慢向中心靠拢。
忽然,阵风袭来,卷起一地草屑。
树叶“沙沙作响”,鸟群由远及近四散逃离。
林若初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猛得向后一翻,一个灰色的影子擦着她的身体冲了过去。
夹杂着血腥的热气擦过耳边。
林若初浑身汗毛炸起,她抽出长剑,躬身御敌,几米外四脚落地的东西,还真是一头体型硕大的狼!
女鬼吓得吱哇乱叫:【有狼!有狼!真的有狼!】
汗水从额间滑落,林若初眼角余光扫过四周。
是有狼,而且还不只一只。
周围草丛沙沙作响,黑暗中凶光闪烁。
马匹不安的抖动,司吏们纷纷下马,连句问询都不敢说。
常年巡山的他们知道在这种时刻,面对围剿而来的狼群,坐在马背上无法防御,一个破绽便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种本能的畏惧在狼群眼中也是致命的。
伴随着一声狼嚎,根本没有任何周旋的机会,数个黑影便从树丛中冒出。
马匹嘶鸣着四处奔逃。
狼群没去追马,直奔众人而来。
“举刀迎击!队形不要乱!”
林若初高喊一声,侧身躲过迎面扑来的恶狼,转身就是一剑。
女鬼换给她的剑十分锋利,这一剑劈下去,几乎削到狼的血肉,半搓狼毛随风飘散。
下意识四散逃跑的司吏被这一击鼓舞,顿住了逃跑的腿,挥刀迎击四面而来的狼。
这样的气势,反而将狼群的杀意压了下去,在长刀挥舞下无法近身,几个来回便谨慎地撤了回去,远远围成一圈,注视着它们的二脚口粮。
林若初这才看清,围攻他们的狼群居然有七头之多!
太多了。
他们也不过只有十一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是她将这十人带上山的,无论他们是谁的人,眼下都是她的兵,她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林若初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观察着周围徘徊的狼群,全都眼带精光,呲着獠牙,分不出哪匹是头狼。
汇聚在一起的包围圈也没有任何破绽。
这群狼显然是围猎的老手。
绕着圈子不断向中间缩进,眼中凶光乍现,时刻准备撕咬猎物。
林若初这十余人,便是它们眼中的猎物。
恐惧让司吏们的呼吸逐渐变粗,
空耗下去,率先疲累露出破绽的必然是他们。
得先发制“狼”。
林若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压低身体。
“列阵,警备。”
她低吼一声,随即如离弦的箭一般弹了出去。
举剑刺向正前方的灰狼。
她动作极快,狼也不是吃素的,后腿一弹便冲她张开血盆大口。
但还是林若初速度更快更狠,她看准时机,横剑挡住獠牙的同时,左手拔出靴中匕首,冲着狼脖子便刺了进去。
腥臭的鲜血瞬间喷在她脸上。
手中的狼一声悲鸣便歪了下去,没了气息。
剩下数的狼瞬间杀意迸发,一齐向她冲过来。
“就是现在,拔刀杀狼!”
以身作靶的林若初立刻下达杀令。
她率先撕出了一处破绽,只要十司吏趁此机会一起发动攻击,再伤一头狼,必能吓退狼群。
动物的本能便是如此,除非饿死的绝境,否则不打两败俱伤的仗。
然而,司吏们既不是林家军也不是裴家军,根本没有对这命令做出任何反应。
眼见狼群都冲着林若初去了,他们赶紧转身上马想趁乱逃跑。
“不要!”
千钧一发滚到一边的林若初大喊了一声,却没能制止。
几乎是几人转身的瞬间,狼群瞬间转换目标,一个扭身便冲奔逃的人群扑了过去。
有的人还没刚跑了两步就被狼扑倒了。
有的人反应及时,拿刀应对了一二,可没了阵型,孤身一人,无力抵抗,很快被两狼一起撕咬在地。
凄厉的尖叫响彻山巅。
巡检司的司吏皆是武将出身。
林若初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弃将逃跑,完全不听从命令。
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原本隐蔽暗卫的计划,大喊了声“何七,救人!”
马蹄声立刻从后方传来。
箭矢冲着狼头射去。
几头撕咬司吏的狼察觉风声,立刻跃向一旁,闪身躲开。
何七几人持剑攻了过来。
林若初也看准时机,转了剑柄,攻向距离最近的一头狼,直取它首级。
眼看剑刃要刺穿狼的脖子,一根穿云箭破风而来,一箭射在林若初的剑刃上。
瞬间的震动将一柄剑从她手中震飞了出去。
随即,林中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好久不见,林若初。”
伴随着踩碎草屑的脚步声,林若初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个北境长相的高大男人,拎着长弓,从树间走了出来。
他看着林若初,挑眉露出一个浅笑,道:
“没想到这一世,你心肠还是这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