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灰色的毒雾,瞬间淹没了整艘破界方舟。
警报并非金属摩擦的尖啸,而是直接在每一位守护者的意志深处炸响,带来一种道则被污染、根基被侵蚀的污秽感。方舟的银灰色外壳上,守护法阵的光芒剧烈起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其上的法则符文正在扭曲、溶解。
“道蚀之雾。”冰凝的意志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半分惊慌,“隔绝内外,不要让自身道则与外界直接接触。”
她的冰蓝色烙印光芒暴涨,极寒的法则之力化作无形风暴,迎着那片灰雾席卷而去。那是足以将时-空都冻结为绝对零度的力量,试图把这片污秽彻底凝固成宇宙尘埃。
但下一刻,连冰凝的意志都出现了一丝微小的波动。
冰蓝色的寒气,在接触到灰雾的刹那,非但没能使其凝固分毫,反而被灰雾自身诡异地蠕动着、包裹着,迅速吞噬消解。灰雾的范围,甚至还因此扩大了一圈。
它能“吃掉”法则攻击。
这个认知让船上另外两位元老心中一沉。他们原本蓄势待发的封印与切割神通,也硬生生停了下来。再强大的攻击,如果只是给敌人喂食,那就毫无意义。
船舱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感越来越重。所有人的力量运转都开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仿佛自己的大道根基之上,正在长出恶心的霉斑。
精通封印法则的元老“古”,其意志烙印上甚至浮现出几缕不详的灰色丝线,他感觉自己赖以成名的封印大道,竟隐隐有种要将他自身封印起来的冲动。
这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恐惧,它在从根本上否定一位守护者的存在意义。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棘手,连冰凝都在飞速推演对策的瞬间,方闯向前踏出一步。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父道】领域,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展开。这一次,没有出现生机盎然的净土,也没有长出参天的大树。只有一层最纯粹、最温暖的金色光辉,从他的烙印中柔和地溢出,不带任何攻击性,平静地向外扩张,将整艘摇摇欲坠的破界方舟,轻轻地、完整地笼罩了进去。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气泡”,出现在了这片死寂的宇宙海中。
那能侵蚀一切、吞噬法则的道蚀之雾,在触碰到这层金色光罩的瞬间,就像一滴墨水落入无垠的清水,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嗤嗤”轻响,然后就那么凭空消融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阻挡,甚至不是被净化。
而是被一种更蛮横、更基础的规则,直接抹去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父道】领域,就是父亲的臂弯,就是家的港湾。在这里,一切试图伤害“孩子”的东西,其存在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
船舱内,那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感一扫而空。
几位元老原本运转不畅的法则之力,刹那间恢复了圆润通畅,甚至比平时还要活跃几分。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那片光辉的源头,朝着方闯的位置,靠拢了几步。这感觉有些奇怪,但又无比心安。
古和他旁边那位执掌切割法则的元老“旬”,意志交流快得不可思议。
“这……”
“闭嘴,感受。”
这个刚加入的、被冰凝判定为“累赘”的新生者,此刻,成了全船唯一的支柱,唯一的安全区。
天炎的暗红色烙印光芒闪烁,虽然虚弱,但其中那股焚灭万物的意志却再无阻碍。另外两位元老看向方闯的意志中,惊异之外,已带上了明显的信服。
冰凝的冰蓝色烙印,停止了继续释放寒气。她静静地看着方闯的背影,那层看似薄弱的金色光辉,却构建了一个让道蚀之雾都无法侵犯的绝对领域。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父道”的强大,不在于攻击与毁灭,而在于创造一个让所有毁灭与腐化都无法生效的环境。她的“永寂冰界”旨在终结万物,而对方的道,是让万物都能在庇护下,好好活着。
“动手。”
冰凝的意志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提议。目标,也不再是那片已经被隔绝在外的毒雾,而是毒雾的源头,那头仍在疯狂冲撞着金色光罩的腐化巨兽。
“好!”
天炎的意志第一个响应,他感觉自己憋屈坏了,一道凝练到极点的焚灭真炎,在他的操控下,毫无顾忌地穿透金色光罩,直奔巨兽的独眼。
其他两位元老也同时出手,一道切割法则化作无形利刃,一道封印之链悄然浮现。冰凝的极寒之力也随之而至。在【父道】领域的绝对庇护下,他们第一次可以毫无保留地倾泻自己的力量,不用担心被污染,不用担心被反噬。
轰——
那头体型堪比星系的巨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四位顶级守护者的集火下,被瞬间分解、冻结、焚烧、封印,最终化为一团庞大的宇宙尘埃,在虚空中缓缓飘散。
危机解除。
金色光罩缓缓收回方闯体内,破界方舟重新启航。船舱内的气氛,却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人再说话,但所有人的意志,都有意无意地将方闯围在了中心。
方舟继续前进。随着他们不断深入疫区的腹地,周围宇宙残骸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
终于,在穿过一片完全化为灰色浆糊的破碎星域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此行的最终目标。
所有人的意志,都为眼前的一幕而停滞。
那是一棵树。
一棵扎根于虚空,巨大到无法用任何尺度衡量,其枯萎的枝干甚至延伸进了不同维度的……世界之树。
只是,这棵本该是生命与奇迹象征的圣物,此刻已经彻底腐烂。它的树干上布满了亿万个流淌着灰色脓液的孔洞,每一根枝丫都散发着终结与绝望的气息,整棵树,就是一个巨大到无边无际的瘟疫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