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灰白空间,瞬间被染成了赤金色。
那不是火焰,那是“焚灭”法则的具现化。空间在燃烧,法则在哀嚎,一切“存在”的概念,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中被扭曲、消融、抹除。成千上万条由焚灭之力构成的法则锁链,带着终结万物的冰冷意志,从四面八方,如同捕食的巨蟒,呼啸着涌向中心的方闯。
它们的目标不是他的烙印,而是他烙印中【父道】的根基。天炎要做的,是彻底烧毁他大道的基石,让他的世界从根源上溃烂、消亡。
面对这足以焚毁一方成熟世界的恐怖攻击,方闯的烙印,只是静静地悬浮着。
他甚至没有展开任何形式的防御。
“完了,吓傻了。”观众席上,一道意志毫不掩饰地断言,其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就在第一条赤金锁链即将触碰到他烙印的瞬间,方闯的【父道】领域,终于缓缓展开。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就在他的烙印之下,那片被法则烈焰炙烤得扭曲不堪的虚无之中,一株翠绿的嫩芽,竟是凭空破开了焚灭之力的绝对束缚,顶着那足以抹杀一切的意志,顽强地、不讲道理地生长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
一片小小的、生机盎然到令人感觉不真实的草地,就在那焚灭万物的火海中心,突兀地出现了。
温暖的【父道】光辉如同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这片草地。这片区域,仿佛独立于整个角斗场之外,成了一方小小的“净土”。
咆哮的法则锁链冲到净土边缘,便诡异地停滞了。赤金色的毁灭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如何翻腾、咆哮,它们都无法侵入那片绿色的区域分毫。
赤金色的火海与翠绿色的草地,毁灭与新生,形成了一副无比诡异却又泾渭分明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旁观的守护者意志之中。
观众席上,所有嘲笑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以及随之而起的、更加剧烈的意志骚动。
“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
“那不是壁垒……那焚灭之力……在主动避开那片草地?”
“不!你看仔细点!不是避开!是那片净土的法则在排斥‘焚灭’!它的存在,它的逻辑,本身就不允许‘焚灭’靠近!”一个活了无数纪元的元老,其意志中透出骇然。
天炎的意志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显然也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这就像他打出了一记毁天灭地的重拳,结果对方不闪不避,只是在脚下画了个圈,他的拳风就再也进不去分毫。
“装神弄鬼!给我烧!我就不信,你的生机,能比我的焚灭更坚韧!”
他疯狂地催动自己的本源,整个角斗场火海的颜色,从刺眼的赤金转为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的暗红色,温度与毁灭之力暴涨了十倍不止。
火海疯狂地挤压着那片小小的净土,试图将其彻底碾碎、蒸发。
然而,更让所有守护者瞠目结舌,甚至感觉自己道则都要不稳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净土,非但没有被压缩,反而随着火海威力的增强,开始缓缓地、惬意地向外扩张。
一株小树苗从草地中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为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大树,繁茂的树冠上,竟然还开满了点点星光般的花朵,每一朵花瓣都在吞吐着周围的毁灭气息。
“他在……吸收天炎的能量!”一个元老级的守护者,其意志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声音都在发颤。
“不是吸收!是转化!你看净土的边缘!那里的‘焚灭’法则,正在被他的‘父道’强行拆解、梳理、重组成‘生机’法则!天炎的攻击,他妈的成了他世界的养料!”另一道意志爆了粗口,显然是被这超乎常理的一幕给刺激到了。
“我的天……这是什么怪物道则?他不与你为敌,而是直接把你变成他的一部分?这爹当的……有点硬核啊!”
天炎也终于发现了这个让他亡魂皆冒的事实。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在为对方的“净土”添砖加瓦。他越是拼命,对方的世界就扩张得越快。
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净土中出现,绕着大树蜿蜒流淌,溪水里甚至有光点构成的鱼儿在欢快地嬉戏,溅起的水花落到地上,又长出几朵鲜艳的小花。
“不!不可能!我的焚灭大道,是宇宙终极的毁灭之力!怎么可能被你这种……这种过家家一样的东西转化!”
天炎状若疯魔,他已经顾不上思考,只剩下被羞辱的暴怒。他将自己所有的本源,如同赌徒押上最后的身家,一股脑地全部压了上去。
方闯的净土扩张得更快了,山川、河流、飞鸟、走兽……一个繁盛小世界的雏形,就在所有守护者的注视下,在焚灭火海这堪称宇宙海最顶级肥料的“滋养”下,迅速成型。
自始至终,方闯的烙印都没有动一下。
他甚至没有主动发起过一次攻击。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园丁,看着一个愣头青拿着高压水枪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结果发现对方喷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最顶级的营养液。
终于,噗的一声。
漫天的暗红色火海,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燃料,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天炎的烙印光芒微弱到了极点,如同一颗风中残烛,在虚空中摇摇欲坠,连维持稳定的形态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体无完肤。
整个角斗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守护者都看着那个悬浮在繁盛小世界之上的新生烙印,那道平静的意志,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降维打击式的现场教学。教你如何用敌人的力量,给自己盖一个更漂亮的房子。
天炎的意志中充满了苦涩、不甘与深深的茫然,但契约就是契-约,是烙印在宇宙海最底层的规则。他颤抖着,准备从自己已经枯竭的本源中,再强行剥离那足以让他道基彻底崩溃的千分之一的力量。
就在这时,方闯的意志,第一次主动地传了过来。
“等等。”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守护者的意志中响起。
天炎的动作停住了。
观众席上的守护者们也愣住了,难道他要赶尽杀绝?在这种时候喊停,比直接拿走本源更具羞辱性。
方闯的意志扫过狼狈不堪的天炎,也扫过了在场的所有守护者,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每一个被触及的意志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所有杂念。
“你的本源,我不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天炎的意志剧烈波动起来,那是一种混杂了屈辱、愤怒和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你……什么意思?可怜我?”
“不。”方闯的意志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答案如果让我满意,契约就此作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远处的塔,那微弱的烙印都停止了颤抖。
这个神秘的新生者,花了这么大力气,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羞辱了天炎,震慑了全场,最终却不要那足以让任何守护者眼红的战利品。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立威吗?
在所有守护者或敬畏、或疑惑、或警惕的注视下,方闯的意志,缓缓地问出了那个让整个角斗场气氛为之一变的问题。
“告诉我,你们见过的,最强大的‘掠夺者之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