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麦出了院子后,很快赶上了姜素主仆。
没多久,三人便回到了宋家院里。
几人径直朝西屋走去,不过,在路经宋修远屋门时,姜素的脚步,还是蓦地一顿。
宋小麦也随之停下,随着对方,瞥向了那道搁在母子之间的木门。
下午,上山游玩的大大小小少年归来时,她分明见到对方身子肉眼可见的震颤,却生生忍住了第一时间相认的冲动。
她没问为什么,但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姜素从来到自家后,从始至终,在调查亲子一事上,都只带拂雪一人,从不曾惊动另外两位嬷嬷和那叫凝霜的婢女。
可见,这位身居侯府主母之位的女子,处境亦不简单。
想到这,宋小麦藏风于袖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
待一切查明之后,修远定是要被对方带回侯府的...那等龙潭虎穴之地,不知母子二人可能一切顺遂...
唉...
——
翌日,晨光熹微。
宋家几个读书郎早早吃了饭,结伴去了村学。
姜素今晨破天荒的没有出来跟着大家一起用饭。
宋小麦暗忖,对方约莫是害怕面对亲子时,在“外人”面前露了破绽,这才刻意回避着。
她慢悠悠的吃着饭,默默思索今日该如何撬开仙姑那张嘴,要不要再去一趟孙家村,查查那仙姑底细。
正想着,宋家大门忽然被人敲响,隔着院门就喊:“小麦!小麦!那位、那位县里来的官爷,在村口找你!瞧样子挺急的!”
官爷?
宋小麦一怔。
她这成日带着个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便宜爹,突然找她做甚?
难不成....打算跟自己“摊牌”了?
此念一起,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
若真如此,她是认,还是不认?
带着这乱七八糟的心思,宋小麦只得暂放仙姑的事,跟着传唤的后生往村口快步走去。
才刚到地方,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便疾步冲了过来,紧接着,又在她几米远的位置猛地刹住了脚。
“出大事了!”
秦昭明声音又沉又急:“方才有人来报,孟某一位前往邻县发赈灾物资的同僚,遇害了!”
宋小麦心头一愣,继而又是一沉,自觉对方接下来所言之事不妙!
果然,秦昭明下一刻便道:“说是遇上了一伙流民打扮的贼人,人数不下三百!他们不光抢夺了全部粮药,我那位同僚和随行的几十名护卫也...也当场被杀!只有那报信之人侥幸逃脱!”
邻县?三百贼人!
宋小麦瞳孔骤然一缩!
面具后的眼睛忧惧交加:“那祸贼人凶残无比,眼下抢了粮药,下一步难保不会流窜到附近村镇劫掠!这里太危险了!你万万不可再随意出村!我观此村村长颇听得进你的话,你速去告诉他,立刻组织青壮,加强巡防,紧闭门户, 储备些应手的家伙,各家各户...做好最坏的打算!”
三百亡命之徒!这岂是寻常村勇能抵挡的?
宋小麦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连带面前人后面对她的叮嘱...什么“千万别再出村...”“让家人都做好防范...”“不行就先到山里躲躲...”...都像是隔了一层雾,听得不甚真切。
眼见对方匆匆说完,转身似乎就要离开,宋小麦猛地回神,急声唤道:“等等!你...你去哪儿?”
秦昭明脚步一顿,回头。
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的神采,唯独那声音,又愁又沉:“那位管事与我...有些私交,如今遇害,我必须立刻赶回县衙,禀明详情,召集人手!”
“定要...将这伙无法无天的悍匪揪出来,绳之以法!”
“你疯了?”
宋小麦险险失声:“那是三百悍匪!不是三十个地痞!县衙才多少捕快?就算加上临时征调的民壮,仓促之间,如何能与三百亡命之徒对抗?你这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催着县尊派你们去送死吗?!”
她脑中迅速急转,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不对...这太不对劲了!
景州一带,早在几年前,各县便配合卫所对此一州的匪寨进行了数次清剿,那些啸聚山林,能够真正称得上“悍匪”的,要么被剿灭,要么早已闻风远遁!
这么些年,除了年初北面来的独眼一伙人外,从未听说此州哪地百姓遭遇过此等祸事。
临县怎可像地里的蘑菇一样,一夜之间,凭空“长”出足足三百人的悍匪团伙来?
她直直看着面前男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
他嘴里的这位“同僚”,以及那几十名护卫,定是从州府出发,由掌管钱粮、兵民的通判岳丈派下,有着他这位女婿在内,派出人马定然精良。
而,面对这装备精良的护卫官兵,此一伙人竟还能凶悍到杀的对方片甲不留!?
三百人...绝非乌合之众!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时疫蔓延,民生凋敝,地方官焦头烂额,朝廷的注意力也被牵扯....这会不会是某些心怀叵测之辈,在趁机作乱,搅动风云!?
流民打扮...
流民?
时疫是造成了流民,但说到底,影响最深的,也只梧州一地!
且流民之中,多是拖家带口,只求活命的可怜人。
即便有零星铤而走险的,也绝难形成如此庞大且有组织更有实力的队伍。
“流民打扮...或许只是伪装!”
宋小麦猛然抬头,双瞳惊颤,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秦昭明先是一愣,不明所以,然而很快,他便在少女那不言而喻的神色之中,觉出味来!
垂在双侧的手,猛地一颤。
“有人...想趁乱生事!”
他被这令人发寒的可能僵在原地,旋即,难以置信的望向身前那身量不高的半大丫头!
他万没想到,对方仅仅通过自己只言片语,便能想到如此深如此骇然之地!
而宋小麦,顺着这思绪,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的药方!
难怪,难怪都过去半旬之久了,那药方竟然还未传播开来。
她原以为是官府效率低下,或是药材筹措需要时间。
可如今,将此两件事放在一起看,竟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