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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三日之后,晨光熹微,北梁府城外旌旗猎猎,人马整肃,战鼓震天。

杜莫依旧穿着天蓝色战袍,银色鱼鳞甲熠熠生辉。

大军缓缓向南开拔,此去一路经过北苑村、北苑府和乐居州。

杜莫率领的大军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因为沿途的城镇早已闻风归降,或在城头悬挂白旗示诚。

百姓们纷纷站在道路两旁,焚香燃竹,迎接蒙特王师南下。

沈良的队伍在大军之后,他带着部分流民和工匠、辎重队伍,为沿途经过的村落修缮房屋、开挖水渠,分发粮食,安置流民,使得所过之处皆显王师仁德。

杜莫大军行进至摩古城下,但见摩古城城门破烂不堪,城墙斑驳,箭痕累累,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一片萧条。

城门被乱石和断木封死,隐约可见城头上有几名衣衫褴褛的守军探头张望,见大军压境,慌忙敲响警锣。

杜莫勒马于城下,目光冷峻扫过残破城门。

片刻,他抬手指向城楼,高声下令:“传我军令,命城中守将出降,天军自当厚待,若顽抗不降,破城之日,军法从事。”

话音未落,一名身披破旧战袍的将领踉跄着从城门缝隙中走出,面带惶恐与疲惫。

他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天军可算是来了……小人韩岩,不想摩古城再遭战火涂炭,因而带着部分士卒封死城门,不想辜负天军威名,只求天军入城,救救城中百姓。”

杜莫翻身下马,伸手扶起韩岩,“大王早有训示,体恤万民,我等既是王师,岂会坐视不理?”

说罢,他转头下令:“开城门,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

随着军士与韩岩带来的残兵合力清理障碍,城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的霉味从城内飘出,混合着炊烟与潮湿的泥土气息。

杜莫率先步入城中,只见街道两旁的屋舍多已坍塌,行人稀少,偶有老弱妇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眼中满是惊惧与期待。

他随即登上玄武关眺望层层山峦上的各个殿宇,只见那些殿宇建筑群中依旧冒着青烟,显然仍有流民和乱军各自占据一方,连接的云桥大多数都被拆毁,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昔日辉煌的轮廓。

杜莫凝眸远望,心中思忖:此地虽残破,然地势险要,若能重整军备,修缮城防,必能成为南下路上的重要据点。

副将左丘成一则迅速组织士兵先行进入了丰宁殿建筑群及侧殿,偶有零星抵抗,皆被迅速平定。

他派人清理殿宇内外的残骸,同时派出斥候四出,探查城内残余势力的踪迹,并命工匠临时修复通往乾宁殿的云桥,用绳索和木板搭出简易通道。

待斥候回报城内大致情形后,杜莫当即下令派兵分驻各处废殿,肃清残敌,同时设法疏通城内水道,清理街道,以安定民心。

等沈良率后军抵达时,城中局势已然稳住,流民陆续从废墟中走出,聚集在丰宁殿前,等候分发粮食与安置。

次日,去往摩古城最高的栾云殿的道路已然清理完毕,沈良和杜莫登上栾云殿前的石阶。

只见殿门半掩,殿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具近卫军尸体,衣甲被扒光,鲜血早已干涸,散发出浓重的腥臭。

沈良皱眉刚要迈步而入,左丘成一立马拦住道:“丞相且慢,殿内更是尸体遍布,惨不忍睹,魏...魏王...赵武宣及众臣家眷尸身皆倒卧于殿内深处,衣衫裸露……面容惨白,似被剥尽尊严。”

沈良神色一滞,却也未停止脚步,踏入殿内,腐朽与血腥扑面而来,尘埃在斜射的光柱中翻腾,仿佛凝固了时间。

杜莫命令手下将门窗全部打开,驱散殿内经年累月的阴晦之气。

沈良缓步穿过满地狼藉,目光落在殿内深处的龙座之上,只见那宝座已被推翻,金漆剥落,满地碎片与血迹交织。

他低声叹息,转身对杜莫说道:“魏王虽有错,毕竟…曾为一城之主,也是宗图皇室血脉,不可令其遗体曝于荒殿。”

言罢,命人取来净布与香料,亲自为魏王整理遗容,又令将士们收殓其余尸身,予以厚葬。

沈良此举,令在场将士无不动容,也让蒙特国仁义之名传遍城中每个角落,甚至传到了宗图各城主耳中。

且不说沈良与杜莫在摩古城修缮城防、安抚百姓,流民渐聚,民心初定。

且说蒙特国占领摩古城后,声威大震,宗图国其余城池皆为之震动。

韩城韩王赵森牧年岁已高,加之听闻其子魏王死状凄惨,悲痛欲绝,竟卧床不起。

城中众臣惶惶,诸势力各怀心思,明争暗斗,局势岌岌可危。

京北路节度使南宫飞鸿眼见韩城局势,也是忧心忡忡。

他骑着自己的青灰骢率领手下亲兵赶往韩城,欲面见韩王赵森牧,劝其早定储君之位,以防生变。

南宫飞鸿抵达韩城,正值秋风萧瑟,黄叶纷飞。

但到的宫门前只见禁军林立,宫门紧闭,南宫飞鸿心中一沉,预感此行恐生波折,遂下马整理衣冠,上前向殿头高品官员拱手。

但那官员却冷眼相待,只淡淡说道:“韩王病重,已不理事,暂不见外臣。”

南宫飞鸿听言,面色微变,却仍拱手低声恳求:“某受命于危难,千里而来,只为一见韩王,陈明利害,还请通传。”

那官员却不应声,转身入内,久久未出。

南宫飞鸿立于宫门前,风卷落叶掠过足前,心中愈发沉重。

半晌,门内走出一名内侍,低声道:“长公主有令,外臣不得入宫,南宫节度使请回吧。”

南宫飞鸿闻言,气愤不已,“嗣王如今何处?”

那名内侍迟疑片刻,低声道:“小的不知。”

南宫飞鸿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盯着那名内侍,沉声道:“韩城危矣,内忧外患交织,嗣王乃国之未来,岂能在此等时刻杳无音讯?”

内侍低头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南宫飞鸿见状,心中已有猜测,他转身便直奔城东转运使司晁颌的府邸。

南宫飞鸿快步而行,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转运使司晁颌乃韩王心腹老臣,素与魏王亲厚,若论局势,必有所筹谋。

到达晁府门前,他顾不得礼仪,率领手下径直踏入府中,只见晁颌已在厅中等候,神色凝重。

南宫飞鸿拱手急问:“晁大人,魏王既殁,韩王病重,嗣王又不知所踪,如今朝中诸臣各自为政,韩城恐生大变。”

晁颌见到南宫飞鸿本来凝重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示意南宫飞鸿入座。

“节度使大人所言极是,如今韩城风雨飘摇,老夫亦忧心如焚。

嗣王失踪一事,恐非偶然,实乃有人暗中作祟。

朝中几位重臣,早已蠢蠢欲动,意图夺权。

老夫虽为转运使,实无兵权,难以独力支撑大局。

今日得节度使远道而来,实乃天助我也。”

南宫飞鸿听罢,低声说道:“如今外有霜雪国虎视眈眈,内有流民乱军频频叛乱,若再不速定储君之位,韩城恐怕会步摩古城之后尘,那时便不堪设想。”

晁颌缓缓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决然:“节度使所言极是,老夫已密遣心腹暗查到嗣王下落,原来是长公主将嗣王软禁于城郊别苑之中,欲以长公主之尊,行夺权之事,若不及时相救,嗣王恐有性命之忧。”

南宫飞鸿听言,深感其中有莫大阴谋,面色顿时阴沉如水。

“仝家和杨家皆是韩城望族,怎么会在此时按兵不动?他们怎会不支持嗣王呢?”晁颌听闻,顿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道:“唉,这,就,就说啊,仝家和杨家确实举足轻重,但他们族中子弟多被长公主以联姻、高官厚禄笼络。”

南宫飞鸿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晁大人,您似乎有所隐瞒啊。”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仝家杨家虽受长公主笼络,但终究是韩国王臣,岂能任由长公主只手遮天?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吧?”

晁颌面色微变,干咳两声,低声道:“节度使对我推心置腹,老夫自当坦诚以告,何来隐瞒之事?眼下救嗣王要紧,还请节度使亲自率领少量人马潜行前往城郊别苑,趁长公主未及反应之际,将嗣王救出。老夫已安排内应,届时里应外合,可保万无一失。”

南宫飞鸿略一沉思,抬眼望向晁府四周,目光如炬:“晁大人,您这府上似乎并不平静,我看就不用去城郊别苑了吧,何不在此了结某的性命。”

晁颌闻言,面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手中茶盏跌落碎裂。

厅内厅外百十名护卫瞬间涌出,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南宫飞鸿巍然不动,但其手下十余名亲卫亦拔出兵刃,与晁颌的护卫对峙。

气氛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晁颌脸色铁青,怒喝道:“南宫飞鸿,识相的速速交出兵权,否则今日休怪老夫无情!”

南宫飞鸿冷笑一声,“晁大人,您这话可就错了。

兵权乃当年上皇所托,乃守边固疆之用,我今忠于宗图,忠于韩王,岂能轻易交付?

今日我来,本是为国事商议,谁知您竟设下这等圈套。

可惜啊,您这把老骨头,终究敌不过岁月,连同这满庭的算计,俱都化作尘土。”

话音未落,府邸外面突然冲进来数名扮装成百姓的军士,手持兵刃,将晁颌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乃是南宫飞鸿的心腹副将。

副将高声禀报:“启禀节度使,属下已按计划控制府邸外围,晁大人府中护卫尽在掌控之中,无人可逃脱通风报信。”

晁颌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怒斥道:“南宫飞鸿,你竟敢擅闯朝臣府邸,围困朝廷命官,这是谋逆!”

南宫飞鸿缓步上前,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语气却平静如水:“晁大人,您口口声声为国谋策,实则暗中勾结杨、仝两家,不就是想要我的兵权吗?还敢编造长公主挟持嗣王的谎言,来诓骗于我?你当我这个蓝袍会弟子是初来乍到的小娃娃吗?”

他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击在晁颌心头,“如今霜雪国大军在北岸虎视眈眈,前期彭风继与卫祥平的军队被霜雪国人率领的流民乱军全歼。

前车之鉴,尸体尤未寒,尔等不思抵御外敌,反倒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妄图削弱可用之兵,岂非自毁城墙?

难道你也想做那亡国之臣,头颅被悬于城门之上,家眷被流民侮辱致死?”

晁颌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仍强撑道:“你……休要吓唬我,只要有了兵权,自然可以抵御外敌。”

南宫飞鸿冷冷一笑,目光如刀:“晁大人,您未免太过天真。

兵权若落入你这等阴险之徒手中,只是为了顾全自己,排除异己。

而抵御外敌,岂是凭一己私欲便可达成?某的职责是守护边疆安宁,既然你们早已串通只为了一己之私。某也寒心至此,你们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说罢,南宫飞鸿便扬长而去。

手下迅速收拢阵型,退出府邸,留下晁颌呆立原地,面色惨白。

南宫飞鸿走出府邸,目光扫过韩城两旁的百姓,扫过韩城的宫殿与城墙,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告诉手下要安排好斥候,如若韩城有外敌来犯,务必及时回报。

随后,南宫飞鸿翻身上马,带领着手下直奔大营而去。

他知道,自己已与朝堂彻底决裂,再无退路。

唯有握紧手中兵权,方能护住这最后的屏障。

霜雪国虎视眈眈,朝中却依旧争权夺利,殊不知大难将至。

他策马疾驰,风声呼啸,心中的悲愤却如潮水般翻涌不止。

他想起蓝袍会的长老曾告诫:“将权在握,非为私谋,乃为天下苍生所系。”

而今,权谋之毒,几令他身陷困境。

可他亦明白,兵权在手,最起码能保住边疆百姓的性命,能让他们免于战火涂炭。

即便朝堂之上豺狼当道,他亦要守住这片疆土。

寒风凛冽,马蹄翻飞,南宫飞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尘烟中,他深知,自己与霜雪国的大战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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