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期有约束,两人未做到最后一步,洗漱后便相拥而眠。
黑暗中,他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
肌肤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冬夜的微凉。
灯未开的深夜,他们聊很多。
“丁嘉朗,你的官司什么时候开庭?”
“最近的一场,应该是一周以后。”
“还不止一个官司?”
“嗯。”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掠过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
还是丁嘉朗先开口。
“你呢最近有什么安排?”
“原本纽约有个咨询工作,但我给推了,我想留在红港陪你。”
“嗯,我好钟意你陪我。”
“但是我接下了昌京大学的邀约,年后开学,一周有两天的课。”
“好,到时我亲自接送你。”
“不要,让曾叔送机就行,但接机,必须是你。”
“好,都听你的。”
夜,还很长。
但两颗曾仿徨的心,终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
第二日回到酒店顶层,苏慕春才明白丁嘉朗昨晚那句“以后不必委屈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她仓促成为丁太,和丁嘉朗一同操办葬礼。
她忙到睡眠不足,更遑论有时间去看新闻报刊。
酒店服务生照例送来了几份港报。
近乎四分之三的篇幅,全都是关于丁氏的报道!
有丁嘉朗深陷经济罪案的详尽追踪。
有丁、殷两大家族近二十年恩怨情仇的深度剖析,甚至毫不避讳地谈到了当年原配和丁家长子的可疑死因。
当然,最让她心惊肉跳的,还是关于她的部分。
占据了满满一个版块的标题——[丁家葬礼公开未婚妻,神秘丁太身份揭秘]。
她逐字逐句看下去。
越看,她越是困惑。
报道里,她的身份标注为华家养在红港的细女。
字里行间,丝毫没有提及她任何不堪过往。
有记者为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特意向华氏集团公关部去电求证。
而华氏集团给出的官方回复,亦是肯定了她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
她真实的一切竟如此轻易地掩埋了?
套房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丁嘉朗回来了,保释期间,他需要每日去警署报到。
此时,他刚从警署返回。
一进门,便看到她捏着一份报纸,定定地看着他。
丁嘉朗将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向她。
“怎么这样看我?”
她喉咙发紧,很久才出声。
“丁嘉朗,华家那边,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还有,报社记者,是你把消息压下去了,对不对?”
说实话,她压根不相信,一个人的过去,是可以这么轻松就被掩埋干净的。
丁嘉朗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份报纸上,了然地轻哂一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报社那边,我有代持股份,他们自然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至于华家,是我让华家入局了医疗器械项目,把内地市场给他们了。”
说着,他几步上前,自然牵起她的手,用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我也跟你父母保证了,我的诚意,不止于此。”
“后续我们还会有其他商业上的深度合作。当然,这些合作,不会再是以丁氏的名义。”
她有片刻不解:“不是以丁氏的名义?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另立门户?”
丁嘉朗看着她骤然亮起的双眼,不置可否。
“所以,你不必被所谓的家族规矩所束缚,更没有人能挑剔你,给你委屈受。”
*
遗嘱公示,丁家三兄妹均到齐。
丁嘉屿继承丁牧云名下30%的股份,一跃成为丁氏的最大股东。
丁嘉朗,只分到几处房产和4%的股份。
丁佳雯,拿到了3%的股份。
是众人预料里的偏心。
遗嘱公开的第二天,丁嘉朗便递交了辞呈,卸任丁氏总裁一职,由董事会主推的代理总裁接替上任。
至于丁嘉屿,自遗嘱公开后便回了新加坡。
不再被丁氏的繁杂事务缠身,丁嘉朗的闲暇时间多出大半。
清晨,他会陪着苏慕春,沿着太平山顶慢跑。
他们也常常一头扎进油麻地的夜市里,从街头的小吃到巷尾的糖水铺,一路尝过去。
在中环的太子百货,苏慕春对着几双最新款的高跟鞋犹豫不决,只能让丁嘉朗帮忙做抉择。
他先挑出最钟意的一双,然后递卡让柜姐把一排鞋全包起来。
这样的日子,悠闲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官司接近尾声,昌京大学也即将开学。
*
沙田马场。
苏慕春终于舍得让逸风下场。
马会现场的公示牌上,数字在一圈一圈地无情滚动。
“逸风”的名字后面,赔率从最初勉强的一比二,眨眼间就飙升到了一比八,甚至还有继续往上走的趋势。
无人看好这匹初战的小马。
丁嘉朗斜倚在沙发上,一把搂过她:“这赔率,你怎么看?”
她自然是要给逸风捧场。
虽是捧场,但她从未有过大手笔买马的习惯,只入了十万块。
一同来给逸风捧场的郭铭文、黎颂年则各自下注百万。
郭铭文未带女伴,黎颂年一如既往的左拥右抱。
男人有男人的生意场,女伴便自行凑一起。
经过港岛各大报纸杂志的报道,这两位女伴哪里会不认得眼前这位丁太。
与她们身上的精心装扮相比,苏慕春今日穿得堪称朴素,一件针织短衫配一条浅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只在手腕上戴了一块百达翡丽。
马会的传统,向来要求贵宾们盛装出席,衣着光鲜是对赛马这项贵族运动的尊重。
殊不知,这对上流金主们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必须遵守的成文规矩,舒适与自在才是他们的首选。
其中一位女伴开口:“我们都好羡慕你呢,丁先生对你真是超体贴,不知道丁太有没有什么御夫经验,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另一位也附和:“是啊,丁太,你就教教我们嘛。”
苏慕春竟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御夫?
她和丁嘉朗之间,从来不存在谁驾驭谁。
甚至,她的性格,放在别处,只会是棘手,又很难热烈迎合。
只能是对方无条件地向她靠拢,包容,融化她,再重铸一个更好的她。
但这些,她若是真的说出来,怕是又要被人当成不知所谓的矫情与炫耀。
想到这,她只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给予回答:“没什么经验,就看对眼了而已。”
她和他的感情历程,太过特别,怕是这世上再无人能效仿分毫,她亦不敢轻易误导这些一心想嫁入豪门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