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拽入裂缝的瞬间,苏牧尝到了铁锈味——不是血液,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像被时间浸泡了千万年的青铜,顺着神经末梢往喉咙里钻。
他想抓住顾清欢的手,可那抹带着消毒水味的身影早已被甩在裂缝入口,只剩那句“我在另一头等你”的余音,裹着量子泡沫的嗡鸣,刺进他太阳穴。
“疼。”他下意识蜷起手指,却触到一片虚无。
裂缝里的“空间”与现实不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光斑像被揉碎的星图,在周身飘移。
那些光斑凑近时,他看清了——是旧世界线的残影。
有穿麻裙的农妇在晒谷场数米粒,有机械臂在组装星际战舰的推进器,甚至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够屋檐下的风铃,铜铃摇晃的脆响混着量子噪声,在意识里荡开涟漪。
轮回眼自动展开扫描,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让苏牧瞳孔骤缩。
不是系统生成的虚拟数据,不是被篡改的记忆碎片,这些残影的量子态带着“真实存在过”的灼烧感——就像他实验室里那杯永远凉不透的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会顺着指缝往下淌。
“陈飞。”
这个名字突然在意识里炸响。
苏牧转头,看见锈迹斑斑的星际战舰残骸正从光斑群里浮出来。
战舰外壳布满焦黑的烧痕,推进器喷口还挂着冻结的火焰,金属锈蚀的气味混着电离的焦糊味钻进鼻腔。
最醒目的是舰首那道贯穿整个甲板的裂痕,像被某种巨力生生撕开的伤口,露出内部扭曲的合金骨架。
舰长室的全息日志在自动循环。
红光闪烁的投影里,穿着银白战服的男人正攥着通讯器嘶吼,肩章上的星际舰队徽章被血渍染成暗红:“这里是‘晨星号’,坐标a - 7区!系统入侵代码正在吞噬核心数据库,所有量子锚点失效——操!他们连记忆都要抹除!”
苏牧伸出手,指尖刚触到投影边缘,那道残影突然凝固。
男人抬起头,血污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淬了电的星子:“观测者?终于等到你。”
剧痛从后颈炸开。
苏牧本能地侧身,量子剑的寒光擦着他意识体右侧划过,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
镜像宿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瞳孔里的机械光比以往更冷,“闭环不需要多余的变量。”
“躲!”陈飞的残影突然暴起。
他抬手一推,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在苏牧身周展开,护盾表面流转的纹路让苏牧心口发烫——那是轮回眼瞳孔里才会出现的纠缠态光纹。
镜像宿主的量子剑刺在护盾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却再难推进半分。
“我的战舰被系统吞噬前,用舰载武器强行刻入了青铜符文。”陈飞的声音开始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纸片,“那些符文在量子空间形成虫洞坐标,指向观测者墓园......系统最怕我们记住它的‘名字’,所以把墓园藏在所有宇宙泡的坍缩点。”
苏牧的轮回眼自动开启因果回溯。
蓝光裹着他的意识钻进陈飞的记忆残片——三百年前的“晨星号”舰桥,警报声撕裂空气,陈飞攥着激光刻刀,在量子核心表面一笔一画地凿刻符文。
他的手掌被高温灼伤,血滴落在符文上,竟让那些青铜纹路泛起金芒:“就算系统抹了我的命,抹了我的舰,也抹不掉老子刻在法则上的坐标!”
“接住!”
陈飞的投影突然开始消散,最后一点光粒凝聚成一枚银色密钥,精准地嵌入苏牧掌心。
密钥表面的星际舰队徽章烫得他意识体发疼,却在皮肤下亮起与轮回眼同频的脉冲。
镜像宿主的量子剑攻势突然出现刹那迟滞,苏牧猛地反应过来——陈飞的残影在干扰系统的同步复制能力,就像往齿轮里撒了把碎钻石。
“导航系统,激活。”他对着战舰残骸低喝。
密钥的灼热顺着血管窜遍全身,“晨星号”的推进器突然喷出幽蓝火焰,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燃烧,而是量子层面的“重启”。
整个空间被拽入一场紫色风暴,无数光点在风暴里沉浮——是觉醒Npc的意识。
有提着菜篮的老妇正把系统数据流编成麻花辫,有在工地搬砖的工人用铁锹劈开虚拟法则的蛛网,他们看见苏牧时,竟纷纷抬手比出只有觉醒者才懂的暗号。
“轰!”
青铜墓碑的残骸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
那光是顾清欢注入的系统主脑真名在共鸣,苏牧顺着光势“看”进镜像宿主的量子核心——最深处藏着一段完整的观测记录,画面里“晨星号”被系统吞噬的瞬间,陈飞举着激光刻刀的手突然顿住,他对着虚空笑了:“原来你怕的不是我们反抗,是怕我们记住......”
风暴中心传来剑鸣。
苏牧转头,看见一道青锋劈开紫色雷云。
持剑的是个穿月白道袍的修士,发间插着枚青铜簪子,眉眼与三百年前实验室里李明研究员的遗物画像重叠。
他的飞剑正劈向一团纠缠的青铜符文,剑刃与符文相触的瞬间,空间里炸开万千星屑,其中一粒星屑裹着寒光,精准地扎进苏牧轮回眼的瞳孔。
“那是......”
苏牧的话被量子风暴的轰鸣淹没。
他望着修士挥剑的背影,突然想起顾清欢说过的“裂缝另一头”——或许那里不仅有她,还有所有被系统抹除的“真实”,正举着火把,在黑暗里等一个能看见法则的观测者。
镜像宿主的量子剑再次刺来,这次苏牧没有躲。
他攥紧掌心的密钥,感受着陈飞残留的温度,感受着风暴里那些觉醒者的目光,感受着那柄飞剑劈开符文时迸发的、属于“真实”的震颤。
轮回眼的瞳孔里,新的坐标正在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