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圆桌边缘的全息投影忽明忽暗，苏牧的指尖在数据板上无意识地敲出断续的节奏。
顾清欢的义肢关节发出轻微的机械蜂鸣，她正用另一只手转动着量子同步器的调节钮，冷白的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泛着青。
赵云抱臂靠在锈蚀的通风管道旁，铁剑斜斜倚着他的肩，剑身上的血痕在阴影里像活过来的红蚯蚓。
张勇蹲在墙角，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碎屑，碎屑落进他掌心时，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放进嘴里。
\"时间锚点还有十七小时四十八分。\"顾清欢突然说，义肢的金属外壳在桌面压出浅痕，\"天命系统的清理程序已经锁定了三个平行宇宙，我们的坐标暴露只是迟早的事。\"
苏牧摸了摸后颈发烫的轮回眼，那里还残留着赵云出现时的灼痛。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像在敲一面战鼓。\"量子锚定需要同时锁定十个纠缠态节点，\"他低头看向全息投影里跳动的数据流，\"如果赵云的剑气能干扰其中一个节点......\"
\"可以。\"赵云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他松开抱臂的手，铁剑嗡鸣着落入掌心，\"我的剑承过九世轮回的因果，斩得过时间线里的蛀虫。\"他抬手划了个半圆，剑气在空气中割出细小的闪电，\"但需要你用轮回眼定位节点位置。\"
苏牧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顿住。
他想起刚才记忆碎片里那道替赵云挡剑的自己，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腥甜。\"好。\"他说，声音比想象中更稳，\"等顾清欢校准同步器......\"
\"咚。\"
声音很轻，像水滴落进深潭。
但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却像炸响在每个人耳膜上。
苏牧的后颈瞬间绷直。
顾清欢的义肢\"咔\"地弹出半寸刀刃，张勇猛地站起，饼干碎屑簌簌落在地上。
赵云的铁剑已经出鞘三寸，冷光映得他眼尾的血珠更艳。
\"谁？\"苏牧压着嗓子问，身体挡在顾清欢和张勇身前。
他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喉结滚动时扯得后颈发疼。
\"是我，刘明。\"门外的声音带着回音，像是贴着门板说的，\"苏哥，清欢姐，开门。\"
顾清欢的义肢刀刃缓缓收回。
她转头看向苏牧，眉峰挑了挑——这个实验室的助手，上周还帮他们搬过量子对撞机的冷却装置。
但此刻，苏牧看见她瞳孔缩成细线，那是她高度警惕时的习惯。
赵云的剑仍未完全入鞘，他侧耳听了听，低声道：\"气息不稳，心跳一百二。\"
张勇搓了搓手，凑近苏牧耳边：\"刘哥平时说话没这么急......\"
又是两声轻叩，比刚才更急。\"苏哥！
李维斯教授的人已经封了b区，他们带着能量禁锢器！\"刘明的声音带着颤音，\"再不开门，我们都要被......\"
\"咔嗒\"。
苏牧转动门锁的手在发抖。
他想起三天前在茶水间，刘明给他递过一杯咖啡，说\"苏哥的项目要是成了，人类能多活十个平行宇宙\"。
门开的瞬间，他先看见刘明的鞋——沾着泥的工作靴，鞋跟磨得发亮，是总加班的人才有的痕迹。
再往上，是被汗水浸透的白大褂，胸口的工牌歪着，金属扣蹭掉了漆。
最后是脸，额角有块青，左眼肿得只剩条缝，看见苏牧时，他眼眶立刻红了。
\"他们抓了老周。\"刘明一把抓住苏牧的手腕，手指凉得像冰块，\"在407实验室，用能量禁锢器锁着，说要......说要当活体锚点。\"他转头看向顾清欢，喉结动了动，\"清欢姐，你爸在养老区的护工我联系过了，他们说半小时前有穿黑西装的人进去......\"
顾清欢的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过载声。
苏牧感觉她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收紧，几乎要掐进肉里。\"走。\"她咬着牙说，义肢弹出的刀刃在门框上划出道火星，\"去地下通道，从污水处理口出去。\"
赵云的剑\"当\"地入鞘。
他伸手扯住张勇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年轻人提起来：\"带路。\"
五个人的影子在走廊里叠成乱麻。
苏牧走在最后，看着刘明急促的背影——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实验试剂。\"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突然问。
刘明脚步顿了顿，回头时额角的青肿在应急灯下泛着紫：\"昨天你说要调试备用同步器，我猜你们会来旧实验室。\"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李维斯的人今早接管了主实验室，他们查了所有通讯记录......苏哥，你上次给我的量子纠缠公式......\"
\"嘘。\"顾清欢突然抬手。
她的义肢对着天花板的摄像头，红光闪烁两下，摄像头\"滋啦\"一声冒起青烟。\"前面右转。\"她压低声音，\"张勇，你记得三年前的通风管道检修口吗？\"
张勇用力点头，跑上前扒开墙角的藤蔓。
铁锈味混着霉味涌出来，苏牧弯腰钻进去时，后颈的轮回眼突然发烫。
记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纸片——青灰色的山，缠绕着紫藤的洞口，洞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阿牧到此一游\"。
\"等一下。\"他抓住顾清欢的义肢，\"别去地下通道。\"他闭了闭眼睛，轮回眼的灼痛里，他看见那个古代剑客的记忆：暴雨夜，小徒弟拽着他的衣角，说\"师父，这洞能藏十车剑\"。
洞外是遮天蔽日的追兵，洞内有清甜的山泉，还有用剑刻在石壁上的星图。
\"跟我来。\"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意外的笃定，\"去城南的望山森林。\"
望山森林的夜雾沾在睫毛上，像细小的冰碴。
苏牧走在最前面，轮回眼的灼痛指引着方向。
顾清欢的义肢扫描着地面，每隔十米就撒下一把量子干扰粉；赵云断后，铁剑在身侧划出半弧，砍断挡路的荆棘；张勇举着刘明递来的战术手电，光束摇晃着照亮满地的松针；刘明落在中间，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的黑暗，喉结动得像受惊的鸟。
\"到了。\"苏牧停在一堵布满青苔的石壁前。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裂缝——和记忆里那个小徒弟用剑尖刻的一模一样。
顾清欢的义肢发出\"滴\"的一声，石壁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洞口。
洞内比外面暖些，有潮润的泥土味。
赵云最先进去，铁剑挑亮岩壁上的荧光苔藓；顾清欢跟在后面，用义肢扫描洞顶的钟乳石；张勇举着手电四处照，突然低呼：\"看！
这里有字！\"
苏牧凑过去。
岩壁上的刻痕很浅，却让他呼吸一滞——那是他的字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棱角：\"公元2145年7月12日，苏牧与顾清欢来此避雨，她说这洞像块被切开的琥珀。\"
\"是三年前。\"顾清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的义肢轻轻碰了碰那些刻痕，\"那天我们追量子云图追到这里，下暴雨，你非说洞壁的纹路像纠缠态公式......\"
刘明突然咳嗽起来。
苏牧转头，看见他靠着洞壁蹲下，脸色白得像纸。\"没事。\"刘明扯了扯嘴角，\"刚才跑太急......\"他的白大褂下摆垂下来，苏牧这才看清那暗红的痕迹——是血，已经干了，结成深褐色的痂。
赵云的剑突然指向刘明的腹部。\"你受伤了。\"他说，声音里没有温度。
刘明低头看了看，笑了笑：\"被他们的能量禁锢器擦了一下，不碍事......\"
\"不碍事？\"顾清欢蹲下来，义肢弹出医疗探头，\"灼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十五，你当我是瞎子？\"她的手指按在刘明腰侧，年轻人疼得闷哼一声，\"苏牧，把我的急救箱拿来。\"
苏牧转身时，轮回眼的灼痛突然加剧。
他扶住洞壁，看见记忆碎片里的另一幅画面：剑客站在这个洞口，怀里抱着重伤的小徒弟，血浸透了他的月白剑袍。\"阿牧，撑住。\"剑客说，\"师父去引开追兵。\"
\"苏牧？\"顾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
\"没事。\"苏牧深吸一口气，把急救箱递给她。
他抬头看向洞顶，荧光苔藓的光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赵云重新抱臂站在洞口，铁剑斜倚在肩头；张勇蹲在顾清欢旁边，帮她递止血棉；刘明闭着眼睛，额头全是汗，但嘴角还扯着笑。
数据板在苏牧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全息投影跳出一行代码——是顾清欢刚才发的，关于天命系统的漏洞分析。
他指尖在空气中划动，代码重组，变成纠缠态干扰公式。
赵云的剑气，顾清欢的义肢，刘明的量子知识，张勇的应急经验......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成一张网，网的中心，是轮回眼看见的法则纹路。
\"有办法了。\"他说，声音里带着滚烫的雀跃，\"用赵云的剑气扰乱时间锚点，顾清欢的义肢作为量子中继器，刘明的干扰公式......\"
\"苏牧？\"顾清欢的声音突然变了。
他抬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后颈。\"你的轮回眼......\"她伸手碰了碰，\"在发光。\"
苏牧摸了摸后颈，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
洞壁的荧光苔藓突然大亮，他看见每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赵云的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张勇的手电\"啪\"地掉在地上，刘明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苏牧后颈的光。
然后，疼痛像一把烧红的刀，从后颈直刺进太阳穴。
苏牧捂住额头，踉跄着撞在洞壁上。
钟乳石的碎屑落进衣领，他听见顾清欢在喊他名字，赵云的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张勇捡起手电的慌乱脚步声。
但这些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剑客的血，星际舰长的宇宙服，末法修士的道袍，机械飞升者的金属骨架......所有碎片最后拼成一双眼睛，和他后颈的轮回眼一模一样，正缓缓睁开。
\"苏牧！\"顾清欢的手扶住他的肩。
他勉强抬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赵云紧绷的下颌，张勇颤抖的手，刘明苍白的脸。
疼痛稍微退了些，像退潮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