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潋光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
某个庄子上。
莫氏妇狼狈地跪在主座面前,眉心间牵着一根红色的丝线,整个人狼狈不堪地颤抖着,嘴里喃喃地念着求饶的话。
“废物,”莫氏妇口中的大人毫不留情地骂道,“连这种事都做不好,枉费本座一番苦心,将你安排至京城去,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座的栽培之恩的?”
莫氏妇连连磕头求饶,但却被几根细细的丝线钉死了在原地,动弹不得,那细线缠住了皮肉下的骨骼,穿透了骨髓,其折磨不亚于钻心剜肉之痛。
“老妇无能!老妇无能!还请大人再给老妇一次机会!老妇定然不会再让大人失望!”
面前的人却不肯饶过她,正要扬起手中的鞭绳恶狠狠出一口心中的郁气,却被飞入殿中的一只信使给拦住了动作。
信鸽羽翼洁白,在这漆黑阴冷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奇异。
“滚下去!”
一鞭子抽的莫氏妇在地上连连滚了有三五米远,血液顺着红色的丝线淋淋地洒了一地。
那人指尖微动,丝线便松软下来,轻盈地挣脱了莫氏妇的身体,缩回了那人宽大的衣袍下。
莫氏妇狠狠磕了三个头,不堪地离去,只留下她又怕又敬的主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那人接过信鸽脚上抓着的纸条,又是一挥鞭子,暗沉的室内亮堂起来,斑驳干涸的锈红色血迹和新鲜的血液掺杂在一起,像是下水道中恶臭的粘液,又像是臭水沟里挥之不去的渣滓。
这时我们才得以看见那位“大人”的半张面容,姣好的肌肤又白又嫩,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露出了唇瓣饱满而富含汁水,像是春日的桃花,脸蛋上小巧而挺立的鼻翼犹如最精致的雕刻品,仅仅是半张脸,就知道这副面孔的主人该是多么美丽的存在。
她打开信件——那位大人是位女性,身材动人、脸蛋漂亮、才华并存的大人物——脸颊恰到好处的流出一丝红晕,像是怀春的少女。
“他给我写信了,”她娇羞地呢喃,“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来问我呢。”
她认真地阅读了起来,羞红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眼中闪烁的喜悦变得阴暗,“又是她!又是她!阻碍了我的计划!害的他都亲自来写信过问我!”
就在女人大发雷霆地时候,外面的门被敲响了,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
女人忍住了心中喷勃的怒火,换上了美丽的笑容和端庄的神色,亲自为外面的人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戴着面具和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认出来。
“到我这里来还紧张些什么?没人会说出去的,”女人关上门之前,向屋外守着的属下叮嘱几句,又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朝着男人说道,“我去关窗户,要喝点什么吗?”
男人静静地等她关好窗户,才开口:“姨母,我是来问你事的。”
女人猛地靠近男人,像是被男人主动拥住一般,她指尖轻轻敲打男人的面具,甜美的笑在脸上绽开,“不是说了吗?在这里你可以叫我母亲。”
她袖中丝线陡然缠住男人脸上的面具,露出的那张脸——正是纪和。
纪和也没有露出生气的神色,道:“母妃不准我这样称呼,她让我来找姨母来要一个交代。”
女人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怜惜地抚住纪和的脸蛋,“哦,我可怜的儿子,居然被我那小肚鸡肠的妹妹这般使唤,作为你的真正的母亲,被你这么说,我真的十分痛心。”
纪和犹豫一二,喊出了女人想要听见的二字,女人这才结束了纠缠。
她拉着纪和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指尖勾着耳鬓的发丝,眼神柔和,道:“小和,你不要被纪若云说的话所蒙骗,她只是想通过你把千纱阁抢过来罢了。她总是这样,既要、又要,从来不顾及旁人的意愿,就算你我是她的同出一脉的亲姐妹、亲姨侄。”
在纪若雨的描述中,俨然又出现了另一个版本,当年纪若云年幼离家出走,作为姐姐自然是一路追去,生怕妹妹在这乱世中出了岔子。
两人相遇后,便一同游历,偶然姐妹俩救了一个老夫人,得知是千纱阁的阁主,为了多有一个傍身之技,两人同时拜入老夫人的门下学习,学成几年后还卷入了一系列江湖风波中,意外结识了化名明护的周守鹤,两姐妹都对周守鹤一见倾心,周守鹤也更加喜爱作为姐姐的纪若雨(纪若雨视角)。
后来那老夫人被敌人所害,命不久矣,想从两姐妹中选一人接手千纱阁,但接手千纱阁之人不得婚嫁,于是纪若云便使了阴招,自己入了宫,而纪若雨只能被迫接手千纱阁,并看着妹妹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但那个夜晚,纪若雨阴差阳错和周守鹤有了更亲密地关系,甚至一前一后和宫里的纪若云都怀上了孩子——于是记仇的纪若雨想出了一招阴损法子,在她口中,纪和便是自己同如今大周皇帝的亲生孩子,并非纪若云的儿子,可怜纪若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傻不知。
“千纱阁我迟早会交给你的,”纪若雨握住纪和的手,那波光美丽而动人,“不要听信纪若云的谗言,小和,相信母亲,母亲怎么会害你呢?”
纪和按捺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只是作出乖巧的模样,任由纪若雨给自己洗脑。
“是,我明白了。”纪和神色淡淡的。
纪若雨欣慰地点点头,“纱阁现在以你为主,也是你第一次用千纱阁做事,用的可还习惯?”
“还可以,只是原先的计划又要再改改,”纪和点头,“陛下十分厌恶这些巫蛊之术,而且换命蛊的效率太低,还容易被人发现漏洞,一旦暴露得不偿失。若不是我这次行动的快,父皇定然会迁怒纪家更多,也更加厌恶纪家人……”
他眸子幽幽地看向心虚的纪若雨,“姨……母亲,若是想把父皇的目光都聚在您一人身上,万不可再做出这换命蛊的事情,您可明白?”
纪若雨点点头,露出一个讨好地笑容,她亲昵地搂住纪和,“知道了,母亲以后再做什么事都先问问我家小和的意见,小和可得帮母亲好好打探一下你父皇的口风。”
“这是自然。”纪和颔首应允。
纪和又和纪若雨闲聊了几句,便戴上面具再次匆匆离去。
千纱阁,是把好刀,自然也是一把双刃剑。纪和眯起眸子想到。
纪若雨还是纪若云是自己母亲这件事并不重要,他也不甚在乎。
这两姊妹不过都是想从他身上捞的更多的好处罢了,而且自己小腹上的咒蛊可是这个口口声声说“我才是你亲生母亲”的女人亲手为自己种下的。
要不是他已经深得谈墨子喜爱和信赖,否则也找不到法子把前面三次的咒蛊给拔除。
而且,纪若雨居然还把强行催动自己身上咒蛊的法子告诉了旁人,纪和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样的人,又怎么称得上“母亲”二字。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
如今的纪和心中再也没了年幼时对母爱、父爱的渴求,他有了更想要抓住的人,也获得了他想贪墨更多的情感,而这些,他自己会去争、会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