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厍汗姬将身子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软榻上,端过了下人送上的茶。
“王姬,你这月子刚出吧,便起来回话吧。”
“如今你已顺利为太子殿下诞下了皇子。身份贵重很多了。”
“今后不必再在本宫面前如此卑微了。” 她皱着眉头吹着茶碗里的茶。
“当初送你去东宫,本指望你能通传消息,博得太子的恩泽。”
“可本宫听说,您现在虽然贵为皇子母亲,却并不得太子殿下的宠爱呀。”
厍汗姬不甚满意地说。
“妾身自知福薄,不能讨得太子欢心,还望娘娘恕罪。”
王姬闻言,身子不禁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不能随侍太子身边,你就没办法拿到本宫要的信息。岂不是成了哀家的废纸一张?”
“既然如此不济事!还是让别人上位去替代你吧。” 娘娘厌倦地说了句。
厍汗姬对她原来养在身边,后来安插到太子身边的王姬,心存不满。
怪她讨不得太子的喜欢,进不了太子的身旁。
可眼睛却左一眼,右一眼地盯在了门外,那太子的心腹韩灵儿的身上。
这个侍女,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眉弯眼亮,温柔端良。
粉糯的脸上一直挂着甜甜地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怪不得看上去,太子好像很是喜欢她。
可在哪里见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叫过了手下,捧来了司珍坊刚送来的一只翠羽的步摇发簪,唤进了韩灵儿,当着王姬的面赏给了她。
说是韩灵儿第一次来她的宫中,这是赏赐的见面礼罢了。
临走时,厍汗姬单独留下了王姬。
“这韩灵儿,哀家看上了。”
“说话灵巧,温婉大方。进退有度。怪不得叫灵儿!”
“哀家估摸着,这太子必也是喜欢她。”
“日后,你须全力关注她。将她收来为哀家所用。”
“一切均须小心从事,她若是因你出了岔子,仔细哀家可饶不了你。”
“别以为有了皇子,就有了靠山。“
“若敢阳奉阴违,本宫的手腕,你是知道的!”厍汉姬恩威并重地丢下了话。
“娘娘,贱妾一向唯娘娘马首是瞻,怎敢有违娘娘旨意。”
“请娘娘放心,妾身定会全力为娘娘收拢韩灵儿。”
面对着旧主人的厚此薄彼,王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喏喏地顺从着。
太后的寿宴,摆在了杨丽华嫁进来时,办喜酒的太极殿。
这寿宴的主人除了叱奴太后,随宴的还有大冢宰宇文宪的生母——皇太妃达步干氏。
虽然说皇帝宇文邕和宇文宪并不是一母的同胞。
可皇帝一向知道,他这个兄弟对母亲的无比孝顺。
都说母子连心,达步干氏这一生就生了宇文宪这一个儿子。
母亲患有风热之病,每次发作,儿子都衣不解带,在身边侍候。
宇文宪随同皇帝东征西战,每次感到心惊,家里的母亲一定有病。
派使者驰回问候,果然如此。
可能是出于将心比心的考虑,还有叱奴太后年轻时,一直与达步干氏交好。
这寿宴,天子便诏旨了大冢宰母亲的陪宴。
这是皇帝特意恩赐大冢宰的特殊待遇,足见其地位之尊崇与皇帝对大冢宰的恩宠有加。
太极殿前张灯结彩,红绸飘扬,宫女们身着喜服穿梭其中,忙碌地布置着宴席。
皇帝的家眷们身着华服,盛装而来,彼此间寒暄问候,川流不息。
一时间,歌舞升平,欢歌笑语。
可以看得出,因为太后身体的好转,皇帝很是高兴。
这是一场唯有家人相聚的盛宴。
也正是这次的机会,沈君茹和陈柏然总算认全了皇帝的兄弟姐妹,还有一群属于他们这个辈分的亲戚。
还有一个本不该忽略的人物,便是宇文赟的同母亲弟弟,宇文赞。
可能是因为六皇叔是叱奴太后的亲儿子,也是最疼爱的孩子。
酒席上他甚是放纵与快乐。
他手执酒壶,四处敬酒,喝的迷迷糊糊。
一边趁着酒醉,向太后显摆了很多他为娘亲准备的奇异礼物。
一边东拉西拽着小辈们去太后敬酒。
谁都知道,太后嗜酒。
虽说身体刚好点,太医也不建议多喝。
可她开席就说了一句话。别挡哀家喝酒。否则哀家死了都不放过你们。
这家宴就在觥筹交错中,一片欢腾。
太子殿下貌似也喝多了,不仅因为应酬的需要,更重要是因为心里的欢喜。
虽然这酒是深不见底,只是他的神志还算清醒。
他一直想在今天的宴席上,找到庄皓霖案子里的一个关键的人物。
只是那是女眷,他无法开口。
看着刚才六皇叔献给太后的礼物,其中不少便是从那突厥的店铺里买来的。
陈柏然不禁思虑着走了神。
父皇让他去查那假布泉钱的事情。他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按照当时庄皓霖的说法,他那隔壁的麒麟阁纸行,有个地下的作坊。
而那麒麟阁却是五皇叔的小妾郑姬开的。
这么说,这假钱跟大冢宰宇文宪有关系?
可单凭一两枚假的布泉钱,能治谁的罪呢。也好像根本说不了问题。
他有意去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叫郑姬的女人,可这女眷众多眼花缭乱,谁能认得清。
于是他一手撑着那已经晕乎乎的头,红着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沈君茹。
“爱妃!孤想找一个人。你可知道她是谁?” 他半是迷离半是玩笑地说。
“喂!太子殿下。让你少喝点少喝点,你逞能啊?”
“还找谁!现在还能认识我不?谁是你的爱妃!这是几啊?”
沈君茹抱着臂膀,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盈盈地看着他那醉醺醺的模样,向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又是剪刀手!” 陈柏然笑着一把捏住了。
“嗳,你松手。大庭广众。。。”
可太子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六皇叔宇文直端着酒,摇晃着来到了太子的面前。
然后便咣地将那酒杯,拍在了太子的面前。
“清都公主!你来!”
他对着一旁正和兄弟姐妹玩笑着的,太子的妹妹招了招手。
“把你皇嫂带走!去,去给太后敬酒!我,,我要和太子说几句话!” 他踉跄着说。
清都公主带走了一脸错愕的沈君茹。
六皇叔一屁股坐在了陈柏然的身边,拍着太子的肩头,凑过去了头。
“皇侄!这家宴之上,六叔就不叫你太子了。显得你我叔侄太过生分。”
“要知道,你六叔才是你父皇的亲兄弟。”
“你可是皇叔的亲侄子,比你那五皇叔宇文宪还要亲上几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他自己和太子的杯子里续上了酒。
“皇叔找你来,是给你赔不是的。”
“那日大射,若不是皇叔和你说那几句玩笑的话,你也不会白白挨了你父皇一顿打。”
“皇叔心里至今为你不平啊!” 他端起酒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皇叔!其实您不用介怀。这打么,即是那天不挨,改天也会挨的。”
“我都习惯了。” 陈柏然给皇叔续上了酒,自嘲地调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