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僧垣带着那两个提着药箱的小太医,谈笑风生,旁若无事地告辞而去了。
一时间竟留给了陈柏然无尽的遐想。
李娥姿摒退了所有的侍从。终于有了和儿子媳妇单独在一起的时光。
她绽开了笑脸,一手拉着一个,是爱不释手地看着这个,再看那个。
更是爱惜地拉过了沈君茹的手,将自己腕上的一枚和田玉的手环套在了儿媳的手上。
又将身边的一个亲自绣制的五彩香囊挂在了儿子的腰上。
母亲那带着温暖的微笑,爱意深沉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陈柏然的身上。
一时间,让陈柏然颇不好意思,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莫名地红了脸,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双脚也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母爱这般紧紧地包裹着。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体验过这种被母亲全心全意关注和疼爱的感觉。
那种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突然好羡慕那个叫宇文赟的太子殿下。
想必那位尊贵的太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沐浴在母爱的光辉之中,享受着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吧?
而他却是从小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母亲在他出生时便去世了。
想到这里,陈柏然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哎哟!阿娘!您看得我都难堪了!” 他自嘲着。
“难堪?自从你立了东宫,阿娘见到你都难了。父皇不宣召,你也进不来皇宫看母亲。”
“竟连生了心苦心痛的病,都不告诉给大人知道!”
李娥姿伸出了手,一边心疼地抚摸着儿子消瘦的脸,一边责怪着。
“每每听见你父皇责罚你,娘亲再没机会护着你了,为娘的心里可是痛啊!”
贵妃娘娘不甘心地抱怨着。
“赟儿啊!如今你娶了丽华,便是大人了。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往昔那般任性莽撞了。”
“今日朝堂上,听说你奏对称旨。陛下甚是为你高兴!”
“你父皇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虽然对你严苛了些。但你毕竟是他的儿子。”
“如今你已成家立业,此一时彼一时了。”
“你可要时刻铭记自己的太子身份,凡事都需多加思量,权衡利弊之后方可行动。知道么?”
母亲语重心长地说道。
“丽华呢!初入东宫,朝堂上的规矩可能还不懂也顾不上。”
“你是太子,应多加引导。”
“今日散朝会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忤逆了你五皇叔了?”
“按道理,奴才上丹墀,是为死罪。只不过你父皇一向心善仁慈、体恤下人。”
“这些奴才侍奉着皇家多年,难免会有疏忽犯错的时候。偶尔犯之,并不受到过重的责罚。”
“可你是太子,是为天下朝臣的标榜,怎可轻易坏了规矩呢!”
“你父皇此时虽不怪罪于你,并不代表他不在心上。你可是忘记了身上的诸多伤疤么?”
“今日阿娘此来,给丽华带来了一个宫中的教养姑姑。崔姑姑!”
“那便是娘亲一直用在身边的。你也熟识。”
“这以后,宫中之事有不懂的地方,让丽华多问问姑姑。”
“你也不想想,你和丽华今日之事有多荒唐。”
“万一那玄真观遇见的刺客歹人得了手,你二人白白送了性命,可知道如何向你父皇交待?”
“厍汗姬一直为她的儿子,秦王宇文贽觊觎着你的太子之位。”
“你若再不谨慎,当知后果之严重。往后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做事糊涂了。”
“明日是太子妃归宁之日,你父皇赐给了十二担的回门礼。”
“丽华娘家,乃是关陇大族。”
“这事情事关重大,你要亲自陪着不可出任何差错。明白么?”
娘亲说着这话,手却在身后死死地掐了儿子一把。
贵妃娘娘的在皇儿面前的谆谆教导,像一把重锤,借着嘱咐自己的儿子,敲打在沈君茹的身上。
沈君茹就是再傻,听锣鼓听音也知道这背后的深意。
那丹墀之上,是沈君茹为了拍那张穿越纪念照,将王端招上去的。
陈柏然是无辜的,尽管他分明也并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那时候,一直陪在太子身边不离左右的郑译大人,被皇帝召去问话了。要不然也出不了这样的事。
那忤逆皇叔的话,也是她沈君茹说的。
如果连婆婆都听说了这事情,那岂不是皇帝也知道了?
皇帝没有怪罪下来,还赏赐了这么多的回门礼。是给的杨丽华父母的颜面吧!
毕竟自己是新嫁进来的太子妃,面子总会给她留些的。
就在她心里胡乱地合计的时候,当着两人的面,李贵妃唤进了崔姑姑。
这让原本诧异着,被莫名塞了个管事姑姑的沈君茹,节奏有点跟不上趟。
她可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也是个现代有自由主义精神,民主思想的人啊!
在这东宫做太子妃,本以为可以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那太子的爱妾朱满月,她还没工夫交手呢,
谁知道,又来个紧箍咒的姑姑,这是皇妃派来搞事情的吧。
还是皇帝在给她娘家的面子上,派来给他们收场的?
她心里不情不愿地看着从门外走进了一个青衣打扮,梳着整齐的发髻,别着一枚玉簪,干净利索的清秀妇人。
不过那姑姑面相很是亲和温暖,笑起来就像一团暖洋洋的棉花。
她仿佛跟太子很是熟悉,一点没见外地喜洋洋给新主人见了礼。
一团和气的崔姑姑,蓦然博得了沈君茹的好感,这倒让她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贵妃娘娘李娥姿在东宫逗留了一个晚上,终于万般不舍地离开了。
沈君茹陪着太子殿下将母亲送到了东宫的门前。
在登上仪仗之前,皇贵妃突然记起了什么,笑着拉过了身边送出来的儿子。
“赟儿,阿娘还有样意外的好东西,差点忘记给你了!”
她招手笑眯眯地从随侍女使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精致的陶瓶,递给了他。
陈柏然好奇地接了过来。
“梨涡?” 他看着那瓶上古朴的字,疑惑地念叨。
“自从你父皇下令,酒水不得进东宫以来,你大概想它很久了吧?”
“这可是你父皇特意让阿娘带给你的。也是阿娘亲自酿的,知道你最是喜欢。”
“记得谢恩!” 母亲笑着捏着儿子的脸,疼爱地拍了拍他。
看着贵妃娘娘的仪仗缓缓消失在了路的远方。
陈柏然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感伤,他虽默默没有作声,心里却是荡漾着一片暖洋洋的异样。
沈君茹好奇地走了过来,小心地从陈柏然的手中拿过了那瓶沉甸甸的酒。
酒水不得进东宫,这太子以前很好酒么?
除了他们知道的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这太子到底还做了多少劣迹斑斑的事情啊?
她不由拔开了塞子,闻着那甜甜的酒香,小心地抿了一口。
“喂!太子殿下,这哪里是什么酒啊!分明就是那个酒酿的汤的汤啊!” 她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