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如今年逾五旬,很难想象作为孙坚的弟弟,居然会是一个文士模样,清瘦的面颊,半白的须发,看似一个博学长者,唯有那一双锐利的双眼在昭示着此老似乎也是悍不畏死之人。自孙坚死后,便留在江东之地,守住孙氏在富春的基业,更为江东后续培养了不少的人才。
“叔朗以为,这王安是何等人。”
步骘走后,孙静就朝着一直在身边的年轻人问道。
“初时以为,不过一轻浮浪荡子弟,可如今看来,实乃阴险狡诈之辈。怕是当初夺南郡,并非庞士元一人之力。”
孙皎这次也过来一同送亲,见父亲问起,便在边上说道。
“怕是你我也看走了眼啊,此人怕是心中什么都知道,为父现在担心的是,若是此子若是想要坏了孙陆两家的婚事,那该如何是好。”
孙静听完,也知道孙皎说的是事实,也更加忧心下面的事情。
孙陆两家本就有仇,可为了后方根基稳固,这才想出了联姻之策,这前前后后,选人商谈等等,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最终确定孙策的二女儿和陆家的陆议结亲,以消弭两家血仇,同时吸纳陆家人才为自己所用。
自家后方有这么一个血仇在,任谁也不会太过安心。
“父亲,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将这小儿辈直接杀了便是,孩儿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反正他身边没有任何刘备士卒陪同。”
一想到如今的局面,孙皎最后还是眼神发狠,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糊涂,他不带任何人在身边,目的便是将自身安危全部托付于我等,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又怎知那刘备会作何想?”
孙静立刻便阻止了孙皎这种想法,孙家人似乎都有着一种血勇,却难有沉着冷静处事之人,论沙场争锋,带着人与别人死战到底,孙家随便挑出一个就能胜任。可说起低头、甚至妥协,凝聚各家之力为己所用,孙家能挑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待为父先见了那王安再说,我也想看看,这王安到底是何人物。”
......
接亲的队伍终于将诸多物资都搬下船,而王安却跟在步骘的身后,穿行在连廊之间。不得不说,这孙家还真是富有,又或者说,这些士族豪门极为富庶,光是住处便可看出,那些贫民能够住上泥瓦房已经算是上等人家,更多的,不过是茅草结庐。
毕竟,这些人要的不过是这些人的劳动力,至于他们住的如何?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此地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不说美轮美奂,富丽堂皇,却也显示出水乡人家的秀气,庭院中种着各种王安不曾见过的花木,想来也极为名贵,但王安对这些东西已经无感,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也去找寻这么一株么?然后还要费劲心力去培植,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阵攀比和夸耀罢了。
“老夫孙静,恭候王公子多时矣。”
王安看着眼前的老人,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盯在身上丝毫未觉,自己也算经历过了许多的事情,早就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了,甚至心理上还有些许的优越感。
我知道接下来的大势走向,还有这中间起到关键的几个节点,更知道你们的谋划,而你们都不知道。
“让老大人久等,是晚辈的过错。”
王安恭敬回礼,也再无那般纨绔,甚至无赖恶少模样。
“贵我两家,本是盟友,如今香儿又与皇叔结亲,两家自当更加牢固才是,何以守义今日在城门口如此无礼?”
得,一上来便兴师问罪,看样子是想要在气势上先压自己一头了,可自己又怎会唯唯诺诺,再不济,也不能丢了自家的脸面。
“孙讨虏名为结亲,实则暗中谋害我主,天下间可有这样的盟友?甘露寺的刀斧手,难道是为了杀猪宰羊准备?还是说,这偌大的江东,竟然找不到几个屠夫?”
孙静没想到王安居然直接说出此事,面上也不觉得尴尬,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见得多了,就是他那死去的兄长,不也借着和王睿的交情,骗杀了王睿。
“不过是手下人胡乱作为罢了,想必皇叔也不会放在心上。”
“呵呵,我主宽厚仁德,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且两家如今已经结亲,联盟将更加牢固,可身为臣下,却不能不为主分忧,今日城门之举,在幼台公看来是破坏两家联盟,可安却有不同看法。”
王安对孙静这话,不置可否,也不想说什么,连手底下的人都约束不好,那你孙氏,孙权是干什么吃的?至少我家主公发话了,可没有人敢不听的。
“哦?愿闻其详。”
孙静听王安居然要为自己今日之举辩护,不由得起了心思,也想看看王安到底是何水平,年纪轻轻便能得刘备信任,此番带来江东。
“安以为,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如今孙刘两家已然结盟,且还联姻,本当同舟共济,不想曹操方退,却又打起了荆州的主意,这非盟友所为。还是说,江东和荆州先打一场,然后让那曹操渔翁得利?”
王安开始侃侃而谈,这一番话语,让孙静也不由得点头,也终于确认了,今日这城门之举,怕是这年轻人有意为之。即便没有城门口那头大虫,怕也会找其他事情发作一番。而且,孙静已然明白,那日甘露寺,怕也是此子有意为之。
“贵我两家,自当是同心抗曹,只是我江东如今嫁女,也不曾见贵方诚意,如此,岂不是太过失礼?”
“哈哈哈,幼台公何出此言?我主与孙小姐,三书六聘,礼数之上,也不曾缺了半分,所携聘礼,不可谓不丰厚,又哪来的失礼之说?”
王安笑道,对这种乱扣的罪名,可不想戴上。
“守义不觉得,贵我两方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么?”
孙静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