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那头的呼吸明显滞了半秒,梁晏慈像是被这句话噎住,迟迟没接话。
温穗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看着路口倒计时的数字从十跳到零,绿灯亮起时,她平稳地踩下油门,轿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温小姐,”梁晏慈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京城那时......是我鬼迷心窍。”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恳切,“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求您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
温穗穿过两条街,在环岛处打了转向灯,侧头看了眼后视镜里不断后退的霓虹:“明天十点,尖沙咀那家老咖啡馆。”
“谢谢温小姐!”梁晏慈嗓音透着明显的雀跃,又连忙补充,“我一定准时到。”
次日上午,温穗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梁晏慈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距离上次在京城医院见她,不过短短两个月,眼前的女人像是被抽走所有精气神。
以前精心打理的长发枯槁地披在肩上,眼下的青黑遮不住,身上那件奢品套裙虽然崭新,却被她穿出了几分局促,手指反复按亮手机屏幕。
见温穗走来,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
“温小姐。”她声线有些发哑。
温穗在对面坐下,侍者送来柠檬水,她抬手示意梁晏慈也坐:“说吧。”
梁晏慈端起水杯喝了大半,仿佛攒够勇气:“我知道您还在怪我当初设计陆先生——”
“陆知彦的事,与我无关。”温穗打断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杯壁的冷凝水,“你如果是为了他来,现在可以走了。”
梁晏慈的脸瞬间发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苦笑道:“没有。经此一遭,我明白陆先生不是我能肖想的。”
她垂下眼,长长睫毛投落阴影进眸底,“我是想跟您做笔交易。我有个消息可以告诉您,但您需要帮我离开港城,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温穗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您应该听说了,我被陆家赶回来后,梁太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梁晏慈缓慢摩挲着指骨关节,轻声道:“我妈在世时,还能护着我和弟弟,她一走,我们就成了梁家的累赘。弟弟被送去d国留学,那边的监护人是梁太的远房亲戚,指不定怎么磋磨他。”
她倏然抬头,眼眶泛红:“现在轮到我了,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船运老板,听说他前两任太太都死得不明不白。我不想嫁,可我一个私生子,在梁家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我妈当年把我生下来,就是想靠我攀附权贵。梁太接我回梁家,不过是觉得我还有点利用价值。”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们这种人生下来就是待价而沽商品,小时候被母亲算计,长大了被家族买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温穗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何暖茵说过的话。
原来无论在哪种境遇里,女人的挣扎都如此相似。
“你想卖什么消息?”她淡漠开口。
梁晏慈眼里迸发出求生的光,语速突然加快:“我知道陆先生在秦羽小姐之前还有一位相好,是秦羽小姐的妹妹。阿弟跟我讲,他在d国见到了那位秦笙笙小姐。”
温穗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秦笙笙?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几个月前秦笙笙忽然从京城消失,人间蒸发一样查不到任何行踪,甚至消失前,肚子里还怀着疑似陆知彦的孩子,找上陆家要名分。
按照时间算,如果孩子没有打掉,已经三个月,胎都坐稳了。
“她是什么样子?”温穗身体漫不经心往后靠,语调没什么情绪,只是那双水润杏眸泛起凉意。
梁晏慈被她眼神惊得瞳孔缩了缩,努力回忆着:“跟她之前在网上的照片差不多。就是好像胖了点?尤其是腰那里,她穿得太宽松,看起来比其他人粗一圈,走路总拿手下意识挡着肚子。”
温穗端起水杯抿了口,柠檬水的酸涩漫过舌尖。
怀孕一个月时还显怀不显,可照梁晏慈的描述,这分明是月份大了的样子。
所以,秦笙笙不仅没打掉孩子,这胎还稳稳当当怀到了显怀的时候。
她想起秦笙笙当初那副非陆知彦不嫁的嚣张架势,倒也不意外。
好不容易得到的筹码,那女人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阿弟说只见过那一次,”梁晏慈见她没反应,补充道,“后来他特意去那条街蹲守,再没见过人,凭空消失。”
温穗淡淡嗯一声。
她想起件事。
秦笙笙在d国,秦琨也在d国。
姐弟两会不会早就见过面?或许秦笙笙就是秦琨接去安置的?
秦琨自己有那么大能量,能把秦笙笙藏那么好,挡住所有追查?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和秦笙笙向来不对付,这些也都是秦家的家事。
“秦笙笙的事,我没兴趣。”温穗放下水杯,起身道:“如果你只有这个消息,那我先走了。”
“别!”梁晏慈急忙站起来,椅子腿再次刮过地板,引得邻桌纷纷侧目。
情急之下,她一把拉住温穗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皮肤,又被那双眼冷淡的眸子看得心头一凛,慌忙松了手:“我还有别的消息,是关于温家的。”
梁晏慈咬着唇,眼神挣扎着来回游移,手里沁出的冷汗濡湿掌心。
那件事一旦说出口,她在梁家就再无退路。
可不说,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温穗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许她继续。
眼见温穗拎起包包,分明是要走的架势,梁晏慈心一横,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沉声道:“我手里有温家那对龙凤胎杀人的证据。”
有些话出口时要做足心理建设,可真当冲破喉咙说出来,心头紧张反倒松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