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孙海生脸色都变了。
毕竟之前答应陆家上报给领导的事,他还拖着没办。
现在陆向荣要是去了北林场……
孙海生径直上前一步,“荣娃子是我们村里的,去农场办事也得需要介绍信。”
“年纪轻轻,一股子莽劲,他能有啥本事?”
“批手续什么的也麻烦,不如就……”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陆向荣一把拉到了身后。
近五十的身形冷不丁踉跄几步。
“爹!”
后面看着的冯正安几人快步上前,下意识地以为陆向荣要动手。
谁知陆向荣嬉皮笑脸,露出两排白牙,“村长这话就说得见外了,我要是没本事,你咋让我们兄弟几个负责东星大队的防洪?”
“之前发水,乡亲们都有目共睹,我们下河抢险,那可是真本事。”
“反倒是你们家老四,没金刚钻,还要硬揽瓷器活。”
一通阴阳输出直接拉满。
冯家众人脸色铁青,难看得很。
梁正国却是拧着粗眉看过来,“抢险救洪这事,造福的是几个村子的百姓,避免了财产和人命受损,你没报给公社?”
“这可是荣娃子的杰出贡献,应该登大字报被表扬的!”
冯海生老脸一拉,“我今天正要去打电报呢,前些日子忙活包产到户,没顾得上。”
毕竟是农场场长,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冯海生并没多说。
只是阴沉着脸,看着两人在前方的交谈。
很快,陆向荣就直接敲定了动身的时辰。
还是老样子,他带着兄弟几个去。
但是这次……陆向荣黑眸微眯,二哥是不能去了。
“场长,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您在这等我会。”
说完,陆向荣快步折身回了家里。
毕竟他兜里还揣着不少值钱货。
到家第一时间,他直奔自己屋头,轻车熟路地挖开了炕底下那块灰砖。
里面除了成卷的大团结,还有几根小金鱼。
这回找到的将军印,更被他一并放了进去。
自从重来一回,陆向荣的警惕拉得比谁都高。
确保这一处就算亲娘来了都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到了主屋,陆国强正坐在炕头哄着虎子。
他手里一杆烟锅袋子拿得老远,生怕烫着娃娃娇嫩的皮肉。
他朝着门口瞥来一眼,耷拉着的眼角满是无奈,“你二哥醒了,刚才在屋里骂了你两嗓子。”
“估计还没死了去矿场那条心。”
陆向荣抿了抿唇,“我知道。”
他们兄弟三个里,大哥最是稳重,想得周全。
而二哥则是力气大,一股子猛劲。
有利就有弊,陆向安钻牛角尖发犟,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但凡是要干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向荣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将兜里的粮票和钱都交到了桌上,“爹,我娘呢?”
陆国强敲了敲烟锅袋子,几根烟丝飘到地上,“你娘去壮子家换小鸡崽了。”
“以后这钱和凭票,赚多少都是你们兄弟各自的本事,爹娘只拿中间那一份。”
他把粮票扣下了两斤,钱扣了三十。
剩下的,则是给陆向荣全都退了回来。
陆向荣嗯了声,一言不发地揣进兜里。
正要转身离开时,想起什么,偏过头来说道:“爹,待会我带着大哥和山青,还有壮子去北林场。”
“二哥最近就在家吧,我给他找了个运输的差事,只要城里那边回信,我就立马让他去。”
话音一落,陆国强惊愕地抬眼,“运输队的差事?这得花多少钱!”
陆向荣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花不了多少钱。”
说完就径直转身出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时候他大哥正上田埂地头呢。
这时候日头正晒,陆向平顶着毒辣的太阳,头朝黄土背朝天。
黝黑的皮肤几乎快要晒成古铜色,庄稼汉子肌肉紧实,看着就有力气。
接连抡起的锄头带起湿软黑泥。
陆向荣朝着前头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大哥!”
“干完手里这点活,咱们去北林场一趟!”
听见动静的陆向荣转过头来,“好嘞!”
随后,他又接连叫来了陈壮和张山青。
在村口老槐树下等了约莫个把时辰。
他们四人一聚头,当即就抄着家伙往北林场赶。
陈壮还特意赶来了他家的牛车。
“荣娃子,场长还真器重你啊。”
“咱们去的那边虽说河水泛滥,水位线上涨,可肯定也有不少肥鱼哩!”
陈壮手里扬着草皮绳子,止不住地笑道。
而张山青则是在旁边瓮声瓮气地开口:“哪有那么好干,就算捞上来鱼,不也得给人家农场分。”
陈壮白了他一眼,“就你煞风景,贼拉能泼凉水!”
陆向荣却始终没说话,他心中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
有老爹在家寸步不离地看着,应该也闹不出什么事。
陆向平见他面色凝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二虽然冲动,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陆向荣点头,现在就指着周强那边顺利了。
随后他们径直到了北林场。
看着这片熟悉的地带,陆向荣嘴角微动,“咱们来这地界,都快比东星大队山头上的还勤了。”
惹的旁边兄弟三人发笑。
梁正国早就在那边山脚底下等候多时了,“你们腿程还挺快的。”
“这些都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家伙,有鱼叉子渔网。”
方正的老脸上满是精明劲。
陆向荣剑眉一挑,“场长这是有备而来啊。”
梁正国打趣道:“还是按咱们的老规矩,只要打到鱼,都人人有份!”
“主要现在正是汛期左右的季节,要是再下两场雨,咱们这地方还不等着把裤裆淹了?”
递到他们手里的,除了黑绿结实的渔网子,还有几柄反光的鱼叉。
陆向荣也不多废话,直接带着陈壮就把东西接了过来。
简单说了一下山上情况,陆向荣手里捏着地图,直接带人上了北林场这座西峰!
这时候的天气正热,更别说他们是赶着日头来的。
山林闷的像是蒸笼一般,潮气混着土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陆向荣抖了抖衣襟,黏糊糊的扒在身上,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脚底下“咯吱”踩着的腐叶裹挟干枝,草鞋底子在上头直打滑。
张山青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好像跟咱们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