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娜看着乐茶,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明明之前他说过喜欢自己——在那个飘着雪的傍晚,牛车的吱呀声里,他背对着自己袒露了内心。那时的呼吸化作白雾,融化了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
而且在离开村子后,他的确和自己越来越亲密:会时不时地揉揉她的脑袋,或者捏捏她的肩膀。
可是在消灭柱男的那晚过后,他却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并不存在的事情一样,变得若即若离了。芹娜咬着下唇,想起那天黎明时分,乐茶站在废墟上望着初升太阳的背影。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重新拉开。
今天又是问自己想去哪里旅行,又是一个人打架……这家伙怎么了?芹娜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粉色发梢,左耳旁的羽毛轻轻颤动。她想起下午乐茶问起旅行计划时闪烁的眼神,还有他绘制图纸时突然放下的那支粉色羽毛笔。每一个细节都像根细小的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或许他,没有那么喜欢我吧……这个念头像滴入清水的墨汁,在她心底晕染开来。月光透过窗棂,在乐茶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芹娜鬼使神差地凑近,在距离他嘴唇一寸的地方停住。她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熟悉的墨水气息。
最终她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蜷缩在他身边。四月夜晚的风带着花香从窗缝钻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芹娜看着乐茶,胡思乱想着渐渐睡着了。
清晨,乐茶睁开眼醒来。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床单上,形成斑驳的光斑。后脑传来一阵钝痛,让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手指触到粗糙的绷带时突然僵住。
他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情,起身摸向自己的脑袋。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那个瓷碗砸得比想象中要狠。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溪边的打斗,飞溅的瓷片,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摸到了绷带,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好像是芹娜扶住了他……原来不是梦吗?绷带缠绕得细致整齐,边缘还打了个小巧的结,典型的芹娜风格。乐茶的耳尖突然有些发热,他急忙环顾四周寻找那个粉色身影。
他抬头看向床边,就看见芹娜安静地坐在一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晨光为她的粉色短发镀上一层金边,左耳旁的羽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膝上摊开着乐茶的手稿,羽毛笔的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显然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乐茶露出一个笑容:“芹娜,你怎么……”声音比想象中沙哑,他清了清嗓子。
芹娜立刻合上手稿,嘴角扬起一个略显刻意的弧度:“我誊写你手稿呢,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了,想问一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稿纸边缘,“就去找你了,看见你受伤,就把你扶到这里来了。”
乐茶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便合理了。不知为何,胸口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他活动了下肩膀,发现作战服外套整齐地叠放在枕边,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
他看向窗边的少女,晨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乐茶轻轻点头:“走吧。”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飞停在窗台上的麻雀。阳光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像是某种无形的界限。
芹娜迅速收起羽毛笔,粉色发丝随着动作晃动。她起身时裙摆扫过乐茶放在床沿的手背,那一瞬的触感让两人都僵了僵,又默契地各自移开视线。
乐茶帮着芹娜收好东西,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时,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他转身走出房门时,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仿佛在逃离什么。
他没有看到,在自己走出去的那一刻,芹娜红了脸。少女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挎包带子,耳畔的粉色羽毛不安地颤动着。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遮不住那抹绯红。
芹娜一边背好挎包一边胡思乱想:我居然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吗?记忆里残留的温度让她的耳尖发烫。还好今天醒得早,要是被他发现了可就太尴尬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留着乐茶衣料的触感。
乐茶他不会讨厌我吧,看他这个样子似乎不想让我打扰他……该怎么办啊?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心头。她咬了咬下唇,加快脚步跟上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屋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扑面而来的喧闹声让芹娜吓了一跳。
屋内众人正在闹腾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芹娜和乐茶二人的回来。熊智贤举着锅铲,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似乎在调侃黄星耀和艾尔薇拉订婚的事情?艾尔薇拉银灰色的兽耳竖得笔直,而黄星耀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
乐茶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异常。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目光始终没有看向身后的芹娜。房门关上的轻响像是给这个早晨画上了句号。
而芹娜也紧随其后,只是她看着众人,眼里流露出了更多的羡慕。她的视线停留在艾尔薇拉无名指上那枚简陋的银戒上,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空荡荡的指尖。屋内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她却感觉自己站在孤岛上,隔着海水望着对岸的灯火。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撞在墙上又弹回,熊智贤风风火火地闯进乐茶的房间。
乐茶从铺满图纸的桌面上抬起头,炭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在那些精密的结构图上,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干啥?”他微微皱眉,后脑的伤口因为突然的声响隐隐作痛。
熊智贤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揪住乐茶的脖子使劲晃悠,力道大得让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黄星星要结婚了啊!你还搁这画你的火车呢?”他嗓门大得能把屋顶掀翻,另一只手啪啪地拍着桌上那叠《15号车钩零件图》。
乐茶被晃得眼前发黑,左手掐住熊智贤的手腕,拇指精准按在穴位上,硬是把那只爪子从自己后脖颈上拽了下来:“哦?啥时候?”
“哎呀你踏马——”熊智贤疼得龇牙咧嘴,甩着手往后跳了半步。
他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脸委屈:“真是不当人啊你。”阳光照在他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来。
乐茶嘴角微微上扬,炭笔在指间转得飞快:“啥时候?”他又问了一遍,目光扫过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队友,黄星耀通红的脸在人群后面若隐若现。
熊智贤指了指门外:“正在讨论呢,你一溜烟就上去了。”他突然眯起眼睛,凑近乐茶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我还没问你呢,你头上这绷带怎么回事?”手指在距离伤口一寸的地方停住,没敢真的碰上去。
乐茶推开那张凑得太近的脸,起身伸了个懒腰:“一点小伤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顺手把最重要的几张图纸收到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