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关上大门和客厅里的大灯，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春玲端着洗衣盆上楼来了。
问丽芳：“他们说什么没有？”
丽芳说：“李总只是说不传染，没有说其他的。”
春玲点了点头，推开玻璃门去了院子里晾衣服。
这天晚上，丽芳儿子发来信息，问丽芳他们回家的具体时间。
丽芳说还没定下来。准备坐老乡的顺风车回去。
儿子在那边说：“还是自己买火车票和飞机票吧，春节路上车多，坐别人的车如果有点事，太麻烦了。”
丽芳听着儿子的声音好像不太高兴。问：“怎么啦？”
儿子这才失落地说：“和女朋友彻底分手了。”
丽芳立刻也变得失落了起来。之所以这么盼着回家过年，除了想回家见亲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希望儿子能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
丽芳问：“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吗？”
儿子不耐烦地说：“不愿意就算了，还回旋什么呀。强扭的瓜不甜。”
丽芳说：“我打电话给她，劝一劝吧？”
丽芳儿子说：“不用了。我也不愿意了。”
听着儿子硬梆梆的语气，丽芳难受得像自己失恋了似的。
也没了再劝的心思。母子俩结束了聊天后，丽芳直接和老公说定机票。虽然贵，但保证能回家。
这样，回家的票总算是有着落了。
这天晚上想着儿子的事情，丽芳一直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见到春玲双手撑在拖把杆上发呆。
丽芳问：“在想什么？”
春玲说：“我在想，一会他们下楼，是不是就该让我走了呀？我还傻傻在这拖地擦桌子呢。”
丽芳说：“瞧你说的。这有什么傻的呀？他们又没有说让你走。”
春玲没了平时的开朗笑容，把双手拿开，弯下腰，撅着屁股开始一下一下的拖地。
后腰上又露出来一小片雪白，丽芳离得近，看得到那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红色点点。
春玲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慌张的拉下衣服了。
坦白讲，如果不是亲近的人，遮在衣服里面看不到，真的不影响。可既然知道了，心里还是有点硌应的。
有些时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要好多了。
这大概也是春玲一直极力遮掩的原因吧。
今天小瑞和嘉嘉依然是六点多就下楼了。
平日里，只要嘉嘉下楼来了，春玲不管在做什么，都会逗他两句的。
今天春玲没有叫嘉嘉。
倒是听到嘉嘉‘啊，啊’了两声，大概是在和春玲打招呼吧。
也没听到春玲回应。
李先生七点准时下楼。在餐桌前坐下，还没开始吃饭前，朝厨房里叫道：“过来我和你说一下。”
他的眼睛是看向春玲的。
春玲忙起身，去了餐桌前。
李先生说：“我问过朋友了，你身上这些东西，应该是老化的象征。但因为你从年轻时候起就有，几十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它的性质会不会变化。”
李先生说完，很真诚的看着春玲继续道：“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查一下血液和免疫系统。看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没有当然最好。”
春玲说：“嗯。好的。没有传染你们不介意吧？”
也许是夫妻俩早就商量好了吧，李先生马上就开口道：“尊重科学，我本人是不介意的。但家里有四个孩子。如果是孩子们觉得害怕或是不舒服，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请保姆本身就是为了照顾孩子们的。”
春玲飞快地朝厨房里的丽芳看了一眼，对李先生说：“那您的意思还是要我下户？”
李先生倒了半杯牛奶，才说：“快过年了。外面也不好找工作，你先干着。到时候再看吧。”
春玲马上笑道：“哎！谢谢谢谢您李总。”
说完就朝厨房里快步走来。冲丽芳笑着。
李先生看着春玲的背影说：“最好还是再去检查一下原因。”
春玲说：“好，我检查完了把报告拿给您看。”
李先生只是嗯了一声，就开始吃起了早餐。
春玲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餐，兴冲冲地起身。
丽芳知道她习惯了吃完饭去抱嘉嘉，便拉了一下春玲的裤腿。
春玲看了一眼丽芳，马上就坐了下来。一会儿，又起身说：“对了，茶具还没洗。”
现在洗茶具，丽芳和春玲谁有空谁洗。
今天，春玲端着放满了茶具的茶盘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李先生很随意地说：“如果你上午忙的话，让大姐洗一下也可以。”
春玲听到李先生的话，脸色垮了垮，小声说：“好。”
丽芳只得起身从春玲手里接过茶盘说：“我来洗吧。”
春玲把茶盘给了丽芳，在原地上了一会儿，才出去了。应该是打扫二楼去了吧。
第二天春玲就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当天出来了一部份，还有一些是过了几天才发在手机上的。
查了血液、内分泌系统、骨髓、还有其他几项。反正相关的都查过了。
结果除了贫血，血小板高以外，没有查出别的大问题。
医生也只是说皮肤老化会出现这种叫樱桃痣的红点，但对于春玲身上为什么会密密麻麻，大片的长出来，却也无法解释。更没有什么对症的治疗 办法。
有一个医生说如果是量少，颗粒大的樱桃痣，可以用激光清除，但春玲的显然不合适这种办法。
最后医生建议平时少晒太阳、多吃新鲜的瓜果、清火饮食，可以吃点维生素。
春玲也挺能沉得住气，当天回来并没有向李先生夫妇汇报，一直等到几天后所有报告都出来了，才一五一十向雇主汇报了。
当时是晚饭后，李家的人都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聊着天。
李先生听完，只是嗯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年前他的应酬很多。
垚垚之前一直在吃水果，眼睛看着茶几上，一直等到李先生走了。他才抬头看了面前的春玲一眼，嘴角朝下撇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表情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莹莹说：“阿姨，你被针扎的，医生给你治好没有？我看看！”
说着就想溜下沙发。李太一把按往莹莹说：“不准去。坐好！”
莹莹认真地问妈妈：“为什么呀？”
垚垚说：“因为不礼貌。”
莹莹横着眼看着哥哥，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身子，坐着不动了。
李太这才对春玲说：“就按先生之前说的，先干着吧。”
春玲喜色难掩地说：“哎！好我知道了。以后我只打扫卫生，不进厨房干活了。”
李太嗯了一声。
李家从老到小的讲究，丽芳可是见识过的。
这也就是在这边，还能暂时继续干下去。如果换了在老爷子那边，只怕做得再好，也不会留了。
李老太太那可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人，别说身上有红点了，举行举止那都是有章法的。
李太说完，对孩子们说：“走吧，出去散步了。”
她一招呼，垚垚和莹莹就跟着起身了，小瑞抱着嘉嘉也跟了上去。
每天都是一大群人这么浩浩荡荡的出门。
春玲把他们送出院子，进屋后来到厨房说：“阿芳，厨房的活我是没法干了，以后院子里浇水之类的活，我多做一些吧。”
丽芳说：“没关系的姐，咱们谁有空谁就浇一下。家里的活我们搭配着干就行了。”
春玲说：“好好好。我也是这个意思，以后合适我干的活， 你就叫我。我一点埋怨也没有。”
丽芳放下手里的碗盘，走过去拉着春玲的手说：“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长在身上又不影响什么。”
春玲回头，看了看厨房外说：“话虽这么说，不知道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心里免难会硌应。你知道吗？家政公司现在也知道，我只怕再上户就难咯！”
丽芳小声说：“万一真下户了，换一家家政公司不就行了？反正没人传染走到哪也不怕。发现了也不怕。”
春玲看着丽芳，脸上又充满了自信和笑容，点了点头。
自从不用抱嘉嘉后，春玲吃饭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了。
这一天晚饭，明明已经吃完了，却端着一碗开水，慢慢喝着。
嘉嘉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次见到春玲的时候，仍然手舞足蹈的笑着，弹着小身子朝春玲靠近。
就因为春玲以前每天都抱他。
刚才，小瑞抱着他来到厨房放吃过辅食的碗和勺子，嘉嘉一进厨房就冲春玲笑着。
看到春玲无动于衷地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碗里的开水，嘉嘉开始嗷嗷叫着。
小瑞小声说：“阿姨还没吃完饭呢。”
说完就抱着他朝厨房外走。
小胖子一下子着急了，开始朝厨房伸着胳膊发出了长长的尖叫。
餐桌上的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李先生问：“他又怎么啦？”
春玲起身，无趣的去了洗碗池那边洗自己吃过的碗。
嘉嘉已经停止了尖叫，小瑞拿了小玩具给他。
春玲已经洗好碗了，回了地下室。
莹莹对李太说：“阿姨生气了。”
李先生说：“阿姨没有生气，她感冒才好，你弟弟沉，她抱不动。”
莹莹说：“噢！”说完又低下头去大口吃饭。
垚垚看着莹莹，笑了笑说：“只有你才相信。”
李先生严肃地看了他一眼。
垚垚马上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李先生说：“小时候，我和我爷爷去大街上玩。那个时候下水道经常会堵，就会有工人钻进去掏。”
莹莹睁着大眼睛问爸爸：“然后呢？”
李先生没有看莹莹，而是看着李太说：“那个时候的下水道比现在臭多了，人钻进去后出来身上也臭，有一次我和我爷爷正好路过，我把头偏到一边去，回家就被我爷爷揍了。”
李先生说着，脸上露出笑容来。
莹莹叽叽笑着说：“你爷爷不喜欢你，揍你！我爷爷才不会揍我和哥哥呢。”
垚垚没有理会莹莹的话，问爸爸：“为什么？”
李先生说：“我爷爷说闻不了臭味可以摒住呼吸，但是不应该皱眉头，也不应该把头偏到一边去。所以他要打我，让我记住了。”
垚垚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了。”
李先生欣慰地对儿子点了点头，说：“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吃完了吗？吃完了去那边陪爷爷下一会棋。”
莹莹马上说：“等我一会，我和哥哥一起去！”
垚垚起身，把手搭在椅背上说：“我数三声，你还没吃完就我跑了。”
莹莹急着把碗里最后几口饭朝嘴里扒着。眼睛紧紧盯着哥哥。
李先生说：“你别吓她，让她慢慢吃。”
垚垚便又坐了下去。
莹莹放下手里的碗说：“我吃完啦，走吧。”
垚垚说：“你先咽下去，然后再喝点汤。我等你。”
李太已经在开始默默的给莹莹盛汤了。
今天的汤是蛋饺牛肉丸汤。
把三七肥瘦的猪肉剁碎，包在蛋皮里面，就成了一个个的蛋饺。
锅里放上纯净水，放上大葱和姜片烧开，加入做好的蛋饺和潮汕牛肉丸，烧开后煮七八分钟，汤色已经发白，牛肉丸和蛋饺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再加入盐、白胡椒粉、几滴香油，再放上一点小白菜苗，就可以关火了。
亦菜亦汤，鲜香可口。
莹莹匆匆喝了几口妈妈盛的汤，就急急忙忙的招呼哥哥：“走吧。”
等到兄妹俩去了老宅那边，李先生说：“这两个小子，你得好好管管。别让人家尴尬。”
李太说：“用得着这样吗？让他们说呗，习惯了就好了。你越是弄得这么神秘，他们越是好奇。”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李先生说完这句话，也起身走了。
李太走过来，从丽芳手里接过嘉嘉说：“儿子，还是你最省心。”
嘉嘉冲妈妈咯咯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