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搜到那个帐号，点进去看。
那个身材丰满得快要爆开的中年女人，依然对着镜头跳着自以为热辣的舞蹈。
做着长长的美甲的双手像妖娆的蛇一样从自己的胸前一路游走到三角地带，随着身体的不断扭动，貌似无意的露出粗壮的腰部那一截雪白的肉。
强大的美颜使得某些角度看起来变形了，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客厅里仍不时传来杯盏争鸣声，丽芳马上把手机本来就不大的音量关掉了。
直播间里居然还有一百多人，大礼物没有，一些小礼物不停地在屏幕前滚动。
于是，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嘴里不停的的说着什么，扭得更带劲了。
果然，在这种压抑的时候，有这么多人需要用这种低级的感观激刺去麻痹自己。
她娱乐的是大众。
而自己，却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当成了假想敌。
是众人无聊，还是自己更无聊？
丽芳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下，关了视频，对着那个帐号点了拉黑。
管芬见丽芳放下手机，马上小声说：“姐，关灯睡觉啦？”
开关就在丽芳床头，一伸手就够到了。
浮躁的心也随着安静的夜，慢慢安静下来了。
然而客厅里却开始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
黑暗中，管芬小声问：“什么声音？”
丽芳习以为常地说：“肯定是李总又在收拾东西了，不用管。”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收拾东西，把储物柜和零食柜全部清理一遍，有时候还会把储藏室都清理一遍。
不但清理东西，还会把所有的柜子都用干净的抹布擦一遍。
或是在三楼书房，欣赏把玩那个黄色龙纹箱子里的珠宝玉器和书画藏品。
每当这种时候，李太从来不会打扰他的。就算下楼了，也会很快上楼。给他独处的空间。
但很多新来的保姆并不知道。
有时候看到他在整理，觉得肯定是自己没有整理好，雇主才会亲自去整理。于是走过去问他想整理成什么样的？自己可以马上照做。
李先生就会简单的说一句：“不用，我自己来。”
说完，任保姆们再说什么，他都不会说话了。
仿佛在有条不紊的整理东西时，他把自己内心的秩序也重新梳理了一遍。
这种声音一直持续到丽芳迷迷糊糊的时候，客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铃声很快就停下了，过了一会儿，李先生说了一句英语，就没有再说话了。
很快，就有人开了大门出去了。
听着大门被急切关上的声音，丽芳心里不由跳了一下。小声问：“他刚才说的什么？”
管芬没有回答，猜测已经睡着了。
这栋别墅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午饭后，李先生没有像往常一样，陪着孩子们吃水果、聊天。
而是长身玉立在客厅中间，镜片后的目光也不似平时那么锐利，神情温润如玉。
沙发那边孩子们的吵闹，于他是置身事外的淡然，神思恍惚。
良久，他伸手优雅地推了推镜片，长腿一迈，朝楼上去了。
人少好过年，人多好干活。
有了管芬和春玲一起帮着丽芳收拾餐桌，自然快得多。
当钢琴发出的第一个音符传到楼下的时候，君君下意识的就起身了。
站在沙发前，又环顾一下四周，说：“肯定是爸爸在弹琴。”
悦耳的琴声继续响着，莹莹的脸从电视上转到了姐姐身上。又歪着脑袋听了听，起身说：“肯定是他，我们去看看！”
莹莹起身后就朝楼上跑，君君也跟在后面。
管芬轻声叫道：“君君~~”
李太和小瑞正在喂嘉嘉吃果泥，抬头说：“让她们去吧。”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先生想独处。李太更是聪明人。
但她发话了，管芬自然不敢再坚持。跟在孩子们后面慢慢上楼了。小声叮嘱道：“你们轻点。”
丽芳站在客厅里，看着她们三个人的背影朝楼上去了。
李太看着丽芳说：“阿姨，上去看着莹莹，让她安静点。”
丽芳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那几个人。
到三楼的时候，君君很自然的就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下。望着父亲的背影，凝神地听着。
莹莹脸上带着笑，弓着背，脚尖着地像只小猫似的跟在姐姐身后，走过去坐在了另一边沙发上。
对于她们的到来，李先生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又把目光转回到了钢琴上。
虽然容纳了五个人，可三楼只有音乐声。
曲子已经换了一首，很熟悉，丽芳听得出来是那首《亲密爱人》。
以前多数听的都是梅艳芳演唱版本的。甜蜜又张扬。
今天听到的钢琴版，热烈又含蓄，理性成熟，没有歌词版的甜蜜那么浓稠，却不乏深情款款，少了爱恋，多了思念。
这是对似水年华的追忆。
丽芳记得刚上户的时候，三楼极少有人上来的。那个时候的李先生，还是丽芳眼里纨绔子弟。
现如今眼前这个像艺术品一样的男人，曾经是一个经常夜不归宿、独来独往、眼神轻佻，桀骜不驯的孤狼。
可如今，他再想求得片刻独处已是这样难。
音乐继续响起，不知何时，李先生闭上了双眼。双手在琴键上熟练的跳跃着，舞动着。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一曲终了，李先生回头温和地对君君说：“你来弹吧。”
说完起身，眼神从两个孩子身上，一路扫过雪茄柜、书桌等等。
看向丽芳和管芬的时候，眼神暗了暗。
多年相处，丽芳知道那里包含着隐隐的责备。
李先生伸手理了理外面那件没有扣的黑色马甲，面沉如水的径直下楼去了。
君君看着管芬，没有动。
莹莹有些无趣地小声说：“爸爸走了。睡觉去了。”
管芬说：“去弹一首，然后我们去午睡。”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小瑞抱着嘉嘉上楼来了。
君君起身，坐在钢琴前弹奏了起来。
嘴里啊啊学语的嘉嘉，上到楼梯口，看着钢琴，安静了下来。小嘴微张着，出神的听着。
小瑞便站着不动，任由他沉浸其中。
李先生又上楼来了，已经换了一身运动服，朝君君看了一眼，就直接朝四楼健身房去了。
音乐停止的时候，君君起身，盖上那带着流苏的红色丝绒琴罩，回头对莹莹说：“走吧。”
嘉嘉大张着嘴笑着，不舍地朝君君啊啊叫着。
莹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嘉嘉的手说：“不和你玩啦，我们要睡觉啦。”
楼下客厅里，李太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望着面前的茶几呆呆的出神。
丽芳没有打扰她，轻轻回了房间。
午睡起来，丽芳收拾好衣服拿去楼上，书房的门开着，李先生在里面办公。
准备下楼的时候，李先生在书房里叫道：“大姐。煲点粥吧。”
丽芳有些吃惊的‘啊’了一声。
李家晚餐从来不喝粥的呀。而且他的口味一直偏西餐的呀。
李先生又说：“不用煲太多。一会我带走。”
丽芳问：“煲什么粥啊？”
李先生想了想说：“平时早餐的那种粥就行。”
那就是排骨粥、鸡肉香菇粥、虾仁粥、海参小米粥、牛肉粥了。
正好今天买了新鲜的牛肉，丽芳说：“我知道了。还要做别的吗？”
李先生说：“不用了。”已经定神看向了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着。
春玲下楼帮忙做饭的时候，见到砂锅里煲的粥，还有灶台上的保温饭盒，小声问：“这是要给谁送温暖呀？”
丽芳说：“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告诉你。”
春玲闭着嘴巴，从喉咙里里发出了几声哼笑。开始做着她每天的事情。
剥葱拍蒜切姜。洗菜、有时候也帮忙切菜、配菜。
人都在二楼和三楼，一楼只有丽芳和春玲，两个人也不再说话，各自熟络的干着手边的活计。
冷空气依然持续，平时在院子里的树上叽叽喳喳的那些小鸟也突然就不来了。
应该都躲进了自己的鸟巢里吧？
和人一样，没事都不出门了。
不多时，李太和小瑞带着嘉嘉下楼来了。
食用油拌过的大米早就开花了，又熬了二十多分钟后，粥水变得浓稠了起来。
丽芳把火调小，把新鲜的牛肉切成细细的丝，用盐、料酒、姜丝和一点点水淀粉抓匀后，用筷子下到粥里，再慢慢搅散。
厨房门被刷的一声拉开了，小瑞满脸笑容地拿着嘉嘉的用品进来清洗。
一进厨房，深深的嗅了一口说：“好香啊。”
不知为什么，丽芳突然有点慌，想拿锅盖盖上。
小瑞却站到丽芳身旁说：“煲粥啦？这种天气晚餐喝点粥也挺舒服的。”
丽芳故作轻松的嗯了一声，说：“是啊！”
春玲说：“你这么年轻，又带孩子，喝粥晚上不怕饿呀？”
小瑞边朝水池边走边说：“正好减肥。”
说完拿过专用的长毛刷，洗起了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