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进屋要歇歇脚再吃饭，嫌自己叫早了呀？丽芳默默地拿起钱小姐带回来的那束花，去了阳台上摘叶子、修剪，然后从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花瓶，装上水，再把花插进去。
拿进屋后，不知该放哪里？想了想，拿去放在了餐桌上。
碗筷和菜早已摆好了，丽芳把打包回来的菜用家里的盘子装了摆上，一个人坐在餐桌边。
那边，四个人在聊天。以董先生和钱小姐为主。
两个孩子，只有大人问到自己才回答一句。
董先生说：“有一家烤肉店不错，垚垚，下次我带你们一起去吃。”
垚垚说：“我爸爸不让我们在外面吃饭。”
钱小姐说：“提他干嘛？姓李的自己整天在外面胡吃海塞。你想吃就去。”
垚垚说：“你们吃不吃饭？”说着就走了过来。
丽芳忙从餐椅上站了起来。
垚垚坐下后，其余三个人也过来了。钱小姐面无表情，董先生仍憨厚地微笑着。
见他们落座开始吃了，丽芳去了厨房洗水果。
洗完水果没事可做，又拿着抹布擦着灶台。
钱小姐叫道：“阿姨快来呀。”
丽芳便放下抹布，拿了自己用的碗筷过去，在垚垚身边坐下了。
钱小姐对丽芳说：“以后不要让我叫了，吃饭了就坐过来。”
今天的红烧肉里面，放了些鸡蛋一起烧的。
董先生夹着一颗鸡蛋问丽芳：“这是和肉放在一起炖的吗？”
垚垚问：“不然呢？”
丽芳觉得好笑。鸡蛋和红烧肉都在一个盘子里，董先生这么问，确实显得有点没话找话。
丽芳回答：“是一起炖的。”
钱小姐对垚垚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然呢是什么意思？”
垚垚说：“是肯定的意思。”
钱小姐还要再说。董先生伸出肥厚的手，掌心下向轻轻压了几下。
钱小姐狠狠瞪了垚垚一眼。
垚垚应该感受到妈妈的目光了，一脸麻木的伸出筷子很准确的夹住了一块红烧肉。
今天李先生不在场，两个孩子大吃特吃红烧肉。
钱小姐和董先生聊着一些最近几年生意上的难处。
董先生的公司有四五十个人。
董先生说：“业务量并没有减少，账面上很好看，但资金回笼周期越来越长了。”
钱小姐说：“淘汰掉一些客户，只挑一些优质的做。”
董先生苦笑一声：“有事做就不错了。还挑选。”
钱小姐很干脆：“那些资金压得太多了，每个月出的多，进的少，最后就把自己拖没了。好多都是这样的。”
董先生点了点头说：“是呀，有时候就跟股票割肉一样，总是舍不得，最后成了烂票。”
钱小姐：“舍不得？到最后只剩下一本账，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董先生推了推眼镜说：“我考虑考虑。”
两个大人边吃边说，，两个孩子和保姆专心吃着饭。这套房子里一改平时的冷清，今天很热闹。
一个热闹的家里，就得有男人和女人，还有孩子。缺了哪一样，都会少些味道。
丽芳的手机响了，是李太打过来的视频。
丽芳边朝阳台走边接了起来，李太和莹莹同时出现了。莹莹笑嘻嘻地叫着阿姨。
丽芳问：“你们吃过午饭啦？”
李太说：“刚吃完，她说要找你和哥哥姐姐聊天。”
丽芳还没来得及说话，莹莹说：“阿姨，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啦？我不想和嘉嘉玩啦。”
君君跟着跑到阳台上来了。
钱小姐大声叫道：“君君，快回来吃饭！”
君君笑着对莹莹说：“你来这边和我们玩呀哈哈哈。”
莹莹说：“姐姐和哥哥回来，让阿姨一个人留下。”
她可真会安排呀。丽芳故作伤心状，用手拍着胸部。
莹莹对丽芳说：“那阿姨也回来吧。”
丽芳朝屋内看了一眼，见钱小姐望着阳台上，便说：“君君，你快去吃饭吧。”
李太很小声地问：“家里回来大人啦？”
丽芳点了点头。
李太说：“好啦宝贝 ，我们已经见到阿姨和姐姐啦。先挂了吧。”
莹莹在那边着急的扭着身子说：“还没见到哥哥呢。”
李太说：“下次吧。下次。”
然后对丽芳说：“阿姨，你挂了吧。”
挂了电话重新回到餐桌边，钱小姐面如寒霜。
丽芳快速吃饱，拿着自己的碗就回了厨房，把刚才洗了的水果切了，端去了沙发那边。
垚垚和君君也相继吃完了。垚垚去了沙发那边，君君仍坐在妈妈身边。
钱小姐丽芳说：“阿姨，明天会有新一个新阿姨来上户，你带一下她。从洗衣服、做饭菜，打扫卫生。都仔细教一下。”
丽芳说：“好的。”
君君说：“妈妈，秋艳阿姨真的不回来了吗？”
钱小姐停下了筷子，看着君君，思考着。
董先生说：“你妈妈说要找一个会做饭的阿姨。你看每次我们吃饭人多一点就得从外面打包回来。”
丽芳听了，上前对董先生说：“我说了做六个菜呀，是钱小姐说要打包的。”
董先生笑着对丽芳点点头说：“你做得非常好！我是说以前打包打习惯了。”
君君看着桌上打包回来的那几个菜。嘟着嘴。
钱小姐说：“君君，秋艳阿姨没有照顾好你。而且她还利用你。”
君君说：“没有啊。”
钱小姐说：“有。她自己想吃什么东西了，就故意馋你，然后让你来和我说想吃对吗？有时候她自己和我说是你想吃。找我拿了钱带你去吃。那些东西小孩子根本不会喜欢吃，妈妈都知道。”
君君把头低下，小小的人儿，居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钱小姐说：“还有，以前妈妈说过她的衣服不能放在洗衣机里洗，但是没有用。正好这次你回老家，妈妈有时间重新找人。”
垚垚走过来，站在餐桌前一言不发地听着。
董先生已经吃完了，放下碗边起身边说：“给你换一个更好的阿姨。”
说着拍了拍垚垚的肩膀说：“走，我们过去喝茶。”
说完自己朝沙发那边去了。垚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站着没有动。
钱小姐也起身，对君君说：“放心吧，妈妈会给你找到好阿姨的。没找到之前，王阿姨在这边陪着你。”说完看了丽芳一眼。
君君看着丽芳，点了点头。
钱小姐说：“走吧。”
君君也起身，母子三人一起去了沙发那边。
丽芳开始收拾餐桌。
听到董先生说：“垚垚，你对我和你妈妈的事，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垚垚说：“没有啊。”
丽芳在厨房门口朝那边看过去，董先生笑看着垚垚说：“真的没有吗？那就好办了。”
垚垚说：“也有一点吧。你不是很好。”
董先生问：“哪一点不好？”
垚垚说：“你儿子骂过我妈妈，还欺负君君。”
董先生说：“我已经教育过他了。”
垚垚说：“那你也不如我爸爸。”
钱小姐说：“你爸爸有多好？再说了，你爸爸再好，他对我不好有什么用？”
垚垚对钱小姐说：“董叔叔都没有你会挣钱！他钱都收不回来了。公司快垮了。”
丽芳听得心惊肉跳。当事人董先生却却仍一脸憨厚的笑看着垚垚。
丽芳不但不佩服此人的定力。
钱小姐高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只是聊天！你爸爸怎么教育你的？再看看你妹妹，多懂事！”
董先生笑着打着圆场：“别生气，慢慢说。先喝点茶。”
垚垚说：“对呀，你们聊天说得很清楚了。”
董先生呵呵笑了两声说：“垚垚啊，董叔叔没有你妈妈会挣钱，可董叔叔是白手起家的，没有靠家里任何一个人。”
君君问：“真的吗？你爸爸妈妈呢？”
董先生说：“我老家在山区，家里几个兄弟。我们读书要爬好几道山梁去学校。我读高中的时候背着大米去学校。后来出来打工，挣了一些钱。和老板说想开一个小加工厂，给他供货。”
垚垚问：“你老板答应啦？”
董先生说：“不然呢？”
他学完垚垚，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又说道：“老板不但同意了，而且还优先用我的货，而且现结。因为他知道我没有多少积蓄。再到后来小厂变大厂，后来不做工厂了，做贸易公司。我没有靠过家里一个人帮忙。”
垚垚说：“那也是你老板帮了你。”
董先生说：“对，他是我的贵人。可那也是因为我干活又快又好，所以他才愿意帮我呀。男子汉靠自己的双手打天下，就算挣得少一点，也不丢人。再说我的钱也够花了。”
客厅里一片沉寂。这是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垚垚说：“虽然我外公外婆开的公司，可早就是我妈妈在管了。我妈妈也很厉害。”
董先生说：“对，你妈妈很厉害。所以我很欣赏她。”
垚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妈妈，你以后要去他家里和他儿子一起生活了吗？”
太阳早已落山了。如果在老家，正是暮野四合、炊烟袅袅的时候。
现在从落地玻璃望出去，只能看到阳台外的天空一片墨青。屋里的气氛，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凝重。
钱小姐说：“妈妈还没想好。”
垚垚又问：“那他儿子给你道歉了吗？”
钱小姐不说话。
董先生说：“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垚垚说：“他都骂我妈妈，那你还来和我谈什么？”
钱小姐说：“垚垚，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垚垚说：“你再让他来家里，那我就回家了。君君也跟我一起回去。”
丽芳听到董先生说：“晓梅，别说孩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在家陪陪孩子们吧。”
丽芳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很快钱小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垚垚，我昨天晚上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昨晚钱小姐确实和垚垚单独谈了一次。但丽芳并不知晓母子俩说了些什么，反正垚垚同意今天和董先生聊一聊。
可现在，垚垚说：“我不喜欢他。长得又没有别人帅，公司都快垮了。他儿子还骂你。”
钱小姐高声问：“哪个别人呐？是明星还是那个姓李的？帅能当饭吃吗？”
垚垚也大声说：“都没有！如果你要去他们家生活，那就让君君跟我回家。我现在就让爸爸来接我们！阿姨！阿姨！”
丽芳赶紧跑出去，小声说：“你好好和你妈妈说。”
垚垚说：“你去收拾行李！”
钱小姐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他们家生活啦？明天新阿姨就要来。”
垚垚已经在拨号码了。
钱小姐冲过去说：“你别打！”
那边已经响起了李先生一贯冷静的声音：“喂，儿子！吃饭了吗？”
垚垚说：“爸爸，你来接我们回去吧。”
钱小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李先生问：“怎么啦？既然去了，就在那边陪陪你妹妹和妈妈。等开学又没有时间了。”
垚垚气呼呼的，走过去在沙发上重重坐下，说：“我不想呆在这边了。”
钱小姐和君君也过去坐下了。
李先生说：“妈妈骂你啦？”语气是轻柔的。
垚垚说：“嗯。”
李先生问：“是不是你做错什么事了？”
垚垚：“没有！她非要让董叔叔来家里。我讨厌他。”
李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啊，那回来吧。爸爸在外面打球，我让赵伯伯去接你吧。”
钱小姐着急了，在旁边说道：“他说讨厌，你就来把他接回去啊？那他讨厌黄小艾的时候，你怎么没把黄小艾送走？”
李先生说：“你别东扯西拉的。孩子不愿呆就回来。孩子一年能过去你那边住几天？就这么身心难耐？非得现在把人带回家？”
钱小姐气得咬着牙说：“姓李的，孩子们还在这儿呢，你就这么说他们的母亲？人家就来吃了顿饭就走了。你当时和黄小艾谈恋爱，没带垚垚一起吃过饭吗？”
那边沉默了好久，垚垚叫了一声爸爸。
李先生问：“人已经走啦？”
垚垚说：“刚走。”
李先生说：“我刚才给赵伯伯发信息，他还在外面。你再住一晚上，如果明天还想回来，我再让他去接吧。”
李先生今天的语气一直很冷静，就算对钱小姐说的那几句话，语气也是温和的。
垚垚望着对面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不知在想什么。
丽芳远远的站在做屏风的储物柜旁。也不知他们的电话挂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