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宗辞进入府学考场那日,天气炎热异常,洛云京送完他之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折回了位于府城北街的奶茶铺子‘大小姐的茶’。
这几日天气燥热,清凉茶膏颇受欢迎,许多百姓和学子前来购买,她便趁着这热势继续调试改良口味。
今日她特意将茶膏调入奶茶中尝试——以薄荷、山楂和桂花为引,辅以白茯苓与椰浆,加上碎冰和手作糖浆,入口清凉甘润,回味带丝丝药香,竟意外地受到几个试饮学子的家眷的称赞。
“这家铺子昨日刚卖的那个清凉茶膏也很好,我还买了给我家儿子带去考场。”
“哎,我早前没看见,就给他带了几碗大麦茶,早知道就也买几块带上了。”
大家议论纷纷,原先只当是有钱人家小姐公子才喝的奶茶,如今全城百姓都追捧了起来。
洛云京略一沉吟,便在铺子门口挂了块新牌子:“本店夏季特饮·清凉茶奶”。
于是她借着制清凉茶膏的空档,又亲手试验出几款适合翟州酷暑的新式茶饮。
第一款,她命名为【冰露绿乳】,以翡翠绿茶冷泡三时辰,再加上少许椰乳与蜂蜜调和,入口甘香清凉,带有淡淡青草香,清新不腻,最适合应考归来的学子,既提神又不伤胃。
第二款为【桃花酪雪】取熟透水蜜桃,手工压泥,再兑入乳酪酸浆与碎冰,点缀花瓣蜜露,喝一口如坠桃花林。少女们尤其钟爱此款,称其为“饮中初恋”。
第三款,别致新颖,名为【紫苏寒梅露】。紫苏叶与青梅共同熬煮去涩,冷藏后冲入蜜水,兑上山泉冰屑,酸甜有度,极具祛暑功效。洛云京还特意在杯中附上一根用桂花蜜做的“甜竹签”,饮后吮之,回味无穷。
她还研制了一款咸味特调【豆乳冰茶】,将黄豆浆煮浓滤净,冷却后与盐柠檬调和,用于替代传统牛乳,再撒上一撮炒米和碎瓜仁,喝起来别有风味,适合体虚湿重者解暑健脾。
这些茶饮一经推出,立时在翟州掀起一阵“冰饮风潮”。每日清晨便有百姓在铺前排队,不过这倒是后话了。
午后时分,铺子里送走一拨客人后,忽听门外铃铛一响,进来一位身穿月白织锦裙的少女,头戴纱帽,眉目生得精致秀雅,眼神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灵动,身后跟着个俏生生的丫鬟。
少女在铺子里四下看了看,笑意盈盈地问道:“老板,可有消暑好物?这几日实在是要热坏人了。”
洛云京抬眼一看,虽不认得来人,但记忆中总感觉这人十分面善,好像原主在京城时见过,只是不熟,而且从她衣着谈吐,也能看出不是寻常人家。
她笑道:“小店新出一款清凉茶奶,若姑娘不嫌弃,可试上一杯。”
少女一听,便点了点头坐下,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原本带着些疲惫的神色立时一亮:“好喝!这味道清润不腻,还有淡淡香气,像是山中薄荷,但又不似民间草药那般苦味,极巧妙。”
洛云京含笑:“这是我自己调的方子,能得姑娘称赞,是我的荣幸。”
少女听她说得平淡温和,不似一般铺主拘谨或谄媚,反倒觉得亲切许多,遂爽朗道:“我姓付,闺名嘉玲,这丫头叫芍儿。我们是从京里来的,这一路南下,真是热得人想跳湖,还是这杯茶救了命。”
她性子极活泼,话语间却带着书香门第的稳重教养,说起京城的事来一套套的,竟与洛云京渐聊渐熟。
不一会儿,付嘉玲听说洛云京的夫君还是学子,又自制茶膏助同窗应考,眼中多了几分敬意:“你也是女儿家,怎的这样厉害,一边研制方子,若在京城开家铺子,只怕连太后娘娘都得来喝一杯。”
洛云京笑道:“若真那般,还得仰仗姑娘先替我引荐了。”
两人正说笑间,芍儿忽然靠近付嘉玲低声说了句什么,付嘉玲一愣,神色闪过一丝失落,起身告辞:“我们还要赶路,多谢洛娘子今日茶饮,日后若再有新品,可一定留一份给我。”
洛云京目送她离开,总觉得好像是忘了什么.....
——
其实付嘉玲此番离京,并未告知家中,实是因听闻太子君乾云南下江南查贪,她一颗心悬着,再无法安心留在闺中。谁料太子办完江南之事,悄然来了翟州,她辗转打听到消息,才带着芍儿一路追至此地。
她先去了福满楼落脚,这里是翟州最上等的客栈,官家来人多有住处。她未敢贸然寻太子,反倒找了他身边人——卫子潇。
卫子潇一见她便认出,连忙行礼:“付姑娘怎么来了这翟州?此地不比京中,太子殿下……”
话未说完,付嘉玲便一笑:“别急着劝我回去,我自小就跟着他一起长大,若不是实在放心不下,怎会出此下策?”
卫子潇心中为难,他明白太子素来不愿将私人情感牵入政务,而如今贪案未清,地方复杂,太子怕是更不愿她涉险。
他于是答应先传个话给太子,却不想太子听后,只淡淡一句:“卫子潇送她回京。”
卫子潇只好照办,安排车马,婉言劝道:“姑娘,殿下只是太忙,无暇顾及,不如先行回京,等他回去自会登门。”
哪知付嘉玲面上不显,心中却已难受至极。夜里她趁芍儿不备,留下一封字条,便偷偷溜出福满楼,打算自己去寻太子君乾云。
翌日一早,芍儿醒来不见人,急得几欲哭出声来,连忙通报卫子潇。消息传入君乾云耳中,素来冷静的他也不禁皱起了眉。
“她身边无人识得翟州府城街巷,她一个姑娘家,怎能在这乱局中穿行?”
卫子潇忙令手下人四处打探,又派人去城东码头、城南驿站,以及所有茶肆和客栈,一时之间风声大作,太子的人马低调但迅速地在城中展开了搜寻。
与此同时,洛云京也从茶肆旁人耳中听说:“听说有位贵女昨夜在福满楼失踪了,好像是位京城来的官家小姐。”
她心头微震,想起昨日那位笑容清爽、谈吐俏皮的少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这世道,越是温婉明亮之人,越叫人放心不下。